女店主

作者：卡尔罗·哥尔多尼

(1753)

焦菊隐译

文本提供：2224444666（邓老师）

天不生邓老师，戏鲸万古如长夜！

文本校对：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试本：小心，对对，素心，添夏，罗辑，

剧中人物

里巴夫拉达骑士

弗尔利波波利侯爵

阿尔巴非奥里达伯爵

米兰多琳娜--女店主

法勃里修斯--族馆里的仆役

奥尔钿霞   女演员

黛砚妮拉 女演员

仆人

地点

弗洛伦斯，米兰多琳娜的旅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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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的一间房间。弗尔利波波利侯爵和阿尔巴非奥里达伯爵上。】

侯爵：你和我之间,是大有悬殊的。

伯爵：仅就这家旅馆而论,我的钱和你的钱并没有分别。

侯爵：然而,如果说,这位女店主的形色对我显得相当尊敬,那是因为我比你更能当之无愧。

伯爵：什么理由呢?

侯爵：我是弗尔利波波利的侯爵呀。

伯爵：而我也是阿尔巴非奥里达的伯爵呢。

侯爵：不错,是买来的领地。

伯爵：我买我的伯爵领地的时候,你正出卖你的侯爵领地。

侯爵：够了!我有我的身份,当然就受到人们的尊敬。

伯爵：谁又得不到尊敬呢?你说话过于狂妄了。

侯爵：我爱这家旅馆的女店主,才住在这里。这谁都知道,所以谁都应当尊敬我所喜欢的一位年轻的女人。

伯爵：吓,这倒好哇!你打算阻拦我去爱米兰多琳娜。你以为我为什么住在弗洛伦斯呀?你以为我为什么单单住在这家旅馆里呀?

侯爵：哼,好吧!你是丝毫不会有所成就的。

伯爵：我不会,难道你会?

侯爵：我会而你不会。我有我的身份。米兰多琳娜需要我的保护。

伯爵：米兰多琳娜需要的是金钱,而不是保护。

侯爵：金钱?……那并不缺用。

伯爵：我每天开支十个先令,侯爵,而且我还经常送给她礼物。

侯爵：然而我做什么我就不说。

伯爵：你做的什么你一句也不说,可是谁也都知道。

侯爵：一切都没有人知道。

伯爵：实际上,我亲爱的侯爵,不幸都知道。仆役们都在议论呢,每天才开支一个先令!

侯爵：提到仆役,这里有那么一个叫法勃里修斯的,我不大喜欢这个家伙。我觉得,我们的女店主待他好得简直太过了。

伯爵：也许她想嫁给他;那倒也不坏。她的父亲死去六个月了，一位年轻轻的姑娘,一个人主持一家旅馆,是会感到狼狈的。在我这方面呢,我已经许过她,只要她一结婚,就送给她一百镑。

侯爵：如果她结婚,我就作她的保护人;我还会……我怎样做我自己知道。

伯爵：来,让我们像好朋友似地安排一下吧;让我们每人送她一百镑吧。

侯爵：我做什么都要秘密地做,并且不来吹嘘。我有我的身份。(呼唤)有人吗?

伯爵：(旁白)破了产了,穷了,可是还骄傲。

【法勃里修斯上】

法勃里修斯：有什么吩咐,老爷。

侯爵：老爷?你哪儿学来的这套规矩礼法?

法勃里修斯：对不住。'

伯爵：(对法勃里修斯)告诉我:你的女东家好吗?

法勃里修斯：她很好,您大人。

侯爵：她已经起来了吗?

法勃里修斯：是,您大人。

侯爵：混蛋!

法勃里修斯：您大人,为什么?

侯爵：不要称呼我大人!

法勃里修斯：那位绅士我也是这么称呼的呀。

侯爵：他和我之间,是有所悬殊的。

伯爵：(对法勃里修斯)你就听听他说的。

法勃里修斯：(低声对伯爵)他说的倒是实情,是有点不一样。我是在结账单上看出来的。

侯爵：告诉你的女东家,叫她到我的房间里去;告诉她,我要和她谈谈。

法勃里修斯：是,您阁下。这回我没有称呼错,是吧?

侯爵：好啦!三个月以来,你就该已经懂得了。你是一个傲慢的家伙。

法勃里修斯：随您怎么说,您阁下。

伯爵：你打算看看侯爵和我之间的不同之处吗?

侯爵：你这是什么意思?

伯爵：喂,我这儿给你十个先令,叫他也给你这么些。

法勃里修斯：(对伯爵)谢谢,您大人。(对侯爵)您阁下……

侯爵：我不能像疯子似地乱扔钱。走开!

法勃里修斯：(对伯爵)您大人,老天爷保佑您。(旁白)您阁下!完蛋了!离开你自个儿的家乡,就不要靠着爵位摆架子,你得要有钱。(下。)

侯爵：你以为你能用你的赏赐压过我去吗?然而你绝对做不到。我的爵位比你的全部金钱都值得多。

伯爵：一件东西是什么价值,我并不介意;只要能花点什么,我就喜欢。

侯爵：你这样的花费只能叫你自己焦头烂额,米兰多琳娜对你一点也不重视。

伯爵：那么,你以为,仅仅由于你漂亮的高贵爵位,她就真的重视你吗?总得有钱才行呀。

侯爵：怎么是钱呢?她要的是保护——她需要一个能在危急之中助她一臂之力的人。

伯爵：不错,一个能在危急之中借给她一百镑的人。

侯爵：一个人必须使自己受到尊敬。

伯爵：当你不缺少金钱的时候,人人都会尊敬你。

侯爵：你简直不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

伯爵：我总比你明白一些。

【里巴夫拉达骑士上】

骑士：朋友们,这么嚷嚷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人是在争吵吗?

伯爵：正在争论一个非常微妙的问题。

侯爵：(讥讽地)伯爵和我正在争论贵族的价值。

伯爵：我不否认贵族的价值;然而我确是主张,一个人必须有钱,才能随心所欲。

骑士：确实的,我的亲爱的侯爵……

侯爵：算了,让我们谈些别的事吧。

骑士：你们怎么会争吵起这个来的呢?

伯爵：为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一个原因。

侯爵：好哇!无论什么事情,伯爵永远是加以嘲笑的。

伯爵：侯爵爱上了我们这里的女店主;我也爱她-比他还要厉害。他求她报之以爱情,来表示对他的爵位的赞仰;我所希望的是对我殷勤关注的回报。这个问题,在您看来,不觉得可笑吗?

侯爵：您应当知道,我一直是在怎样千辛万苦地保护着她。

伯爵：(对骑士)他保护她,我却破费金钱。

骑士：真的,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不值得争论的事情了。一个女人就改变了你们,一个女人就叫你们颠倒了吗?一个女人吗?现今的年月里听到的都是多么古怪的事呀!就我个人来说,我就不会遇到为了女人和任何人争吵起来的危险。我从来没有爱过女人,我从来没有需要过她们,而且我永远认为,女人是男人的一个不堪忍受的祸害。

侯爵：说到这里,米兰多琳娜倒是有出乎寻常的价值的。

伯爵：在这一点上,侯爵的话说得很对,我们旅馆的女主人确实是一个值得崇拜的人。

侯爵：那么,既然我是爱上了她,您就应当相信,她必然大有美妙之处。

骑士：真的,您叫我发笑。她能有什么出乎寻常的地方,又有什么和一切女人不同的地方呢?

侯爵：她有一种令人迷醉的仪容。

伯爵：她美丽,她的谈吐美妙,她打扮得漂亮,而且她的风趣之高雅,是难以想像得到的。

骑士：所有这些都一文不值。我已经在这家旅馆里住了三天了,却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值得注目的地方。

伯爵：留心地观察观察她,也许您才能发现她的一些优点。

骑士：胡说!我已经仔细看过她了,她恰恰和别的女人一样。

侯爵：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她多着一些东西。一向和国内第一流的妇女来往的我,从来没有发现过一个像她这样能把殷勤和礼节合成一体的女人。

伯爵：哎呀!我一向惯于和女人来往很密,我知道她们的缺点和她们的弱点。然而对于她,纵然我求爱求了很久,纵然我怀抱着很大的希望,却连她的一个手指头也还没有能摸到呢。

骑士：诡计,绝妙的诡计。可怜的傻瓜们,你们相信她,啊?哼，这样的事情就落不到我的头上。女人?个个都滚开她们的吧!

伯爵：您从来没有恋爱过吗?

骑士：没有,而且将来也永远不会。大家用尽全力要给我弄一个妻子,可是我从来没有打算要过。

侯爵：然而你们家庭里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难道您不该想到后嗣吗?

骑士：我时常想到过,但是每当我一考虑到为要儿女,自己就必须忍受娶妻之苦的时候,我的欲望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伯爵：那您将来怎样处置您的财产呢?

骑士：我要把我所有的这一点点,用来和朋友们共同享受。

侯爵：漂亮啊,骑士,漂亮;我们就来过它一个快活吧!

伯爵：您就一点什么也不送给女人吗?

骑士：绝对不;她们从我手里绝对得不到任何东西。

伯爵：看,我们的女主人来了!看一看她吧,看她是不是值得崇拜。

骑士：什么话!在我,我把一条漂亮的猎狗看得都比她高四倍。

侯爵：您虽然不重视她,我却很重视她。

骑士：即或她比爱神还美,我也要把她交给您。

【米兰多琳娜上】

米兰多琳娜：向绅士们请安。是哪一位找我的呀?

侯爵：我有事求你,不过不在这里。

米兰多琳娜：您的意思是在哪儿,您阁下?

侯爵：在我的房间里。

米兰多琳娜：在您的房间里?如果您需要什么东西,仆役会来伺候您的。

侯爵：(对骑士旁白)这样的谨慎,您以为如何?

骑士：(对侯爵旁白)您所称为谨慎的,我却要叫作傲慢和无礼。

伯爵：亲爱的米兰多琳娜,我倒要和你当着大家的面谈谈;我不会叫你到我的房间里去,使你感到不方便。你看看这副耳环,你喜欢它们吗?

米兰多琳娜：真美丽。

伯爵：是钻石的;这你知道吗?

米兰多琳娜：啊,我认得。我也懂钻石。

侯爵：这是供你用的呀。

骑士：(轻声对伯爵)我的亲爱的朋友,您是在把它们白白扔掉啊。

米兰多琳娜：您为什么想要送这副耳环给我呢?

侯爵：论礼物,确实,算得是一件漂亮礼物!可惜她自己有的比这个还好看两倍。

伯爵：这是镶的最时式的样子;我求你连同我的爱情一起收下。

骑士：(旁白)好一个疯子。

米兰多琳娜：不,当然不,老爷。

伯爵：如果你不收下,那就会叫我不高兴。

米兰多琳娜：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所关心的,是怎样能和我这旅馆的主顾们维持良好的关系。为了不招您不高兴,伯爵,我就收下吧。

骑士：(旁白)哈,这个坏东西!

伯爵：(对骑士)这样爽快,您以为如何?

骑士：(旁白)了不起的爽快!她从你手里把耳环拿去,连一个谢字都没有。

侯爵：伯爵,你确实是叫你自己受了大大的尊敬呢。出于虚荣心而当着大家送给一个女人礼物!米兰多琳娜!我一定要和你个人谈谈;我是一位绅士。

米兰多琳娜：(旁白)多么穷酸!他不送任何人礼物。如果绅士们不再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可要走了。

骑士：(带着不高兴)喂,女店主!你给我的床单桌布都不合我的意。如果你没有好一些的,我就只好自己去预备。

米兰多琳娜：老爷,给您换好的,这就送去;不过,我觉得您要得很可以稍微客气一点。

骑士：在我出钱的地方,我就没有客气的必要。

伯爵：(对米兰多琳娜)原谅他吧,他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恨女人的人。

骑士：哼!我用不着她的宽恕。

米兰多琳娜：可怜的女人们!她们做了什么错事了?为什么对我们这样残酷呢,骑士老爷?

骑士：不要说了,你怎么也不会得到我再多的信任的。给我换床单桌布,回头我派我的听差去取。朋友们,愚下致敬了。(下。)

米兰多琳娜：多么凶暴的一个男人!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像他这个样子的。

伯爵：亲爱的米兰多琳娜,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你的长处的。

米兰多琳娜：说真的,他这种坏举动叫我讨厌得恨不能马上就打发他走。

侯爵：对,就这么办;如果他不肯走,告诉我,我会叫他立刻离开。就请你利用我的保护吧。

伯爵：你无论损失多少钱,我都会给补上,给付清的。听着,把侯爵也打发走,这我也赔偿你。

米兰多琳娜：谢谢你们,两位绅士。告诉一位客人说我不需要他,我还有足够的气力;至于营业,我的旅馆从来没有一间房间空闲过。

【法勃里修斯上】

法勃里修斯：(对伯爵)您大人,有一个人找您。

伯爵：你知道他是谁吗?

法勃里修斯：我看大概是一个镶嵌珠宝的。(轻声对米兰多琳娜)米兰多琳娜,谨慎;你待在这个地方不妥当。

伯爵：啊,对了;他有一件宝石拿给我看。米兰多琳娜,我想给这副耳环配个对儿。

米兰多琳娜：啊,不要,伯爵。

伯爵：你应该享受好东西,而我又一点也不计较金钱。我就去看看这件宝石。再见,米兰多琳娜;侯爵阁下,我必须向您告退。(下。)

侯爵：(旁白)这个该死的伯爵!他用他的金钱使我烦恼得要死。

米兰多琳娜：真的,伯爵太给自己添麻烦了。

侯爵：像这样的人,哪怕只有两个便士,也得要为浮华虚荣而花掉。我懂得这种人;我懂得这个世道人情。

米兰多琳娜：哈,我呀,我也懂得这个世道人情啊!

侯爵：他们满以为,像你这一类的女人,是能用礼物来征服的。

米兰多琳娜：礼物从来不招任何人讨厌。

侯爵：我倒认为,如果我企图用礼物使你感到欠人情,那我就是在侮辱你。

米兰多琳娜:啊,千真万确,侯爵从来没有侮辱过我。

侯爵:而且他永远不会。

米兰多琳娜:我真心地相信您。

侯爵:然而,但凡我能为力之处,我都随你吩咐。

米兰多琳娜:我倒应该知道知道您能在什么事情上帮助我。

侯爵:在一切事情上。试试我看。

米兰多琳娜:可是,比方说,在什么事情上呢?

侯爵:天神在上!你有一种惊人的魅力。

米兰多琳娜:多谢多谢,您阁下。

侯爵:啊,我真要说出几句几乎是不体面的话来;我真要几乎咒骂我的爵位!

米兰多琳娜:为什么要这样呢,老爷?

侯爵:有的时候,我宁愿处在伯爵的地位。

米兰多琳娜:也许因为他有钱吧?

侯爵:唉!怎么说是钱呢?我一点也没有把钱放在心上。假使我是像他那样的一个可笑的伯爵的话……

米兰多琳娜:那您要怎么样呢?

侯爵:那,嘿……我就要娶你。(下。)

米兰多琳娜:哼,看他说的是什么!“囊空如洗”的侯爵,这么一个漂亮家伙,想要娶我?可不是,如果你打算这样,你会觉得有点困难的;我会阻拦的。我喜欢生活里的好东西,可用不着讨厌的人。如果所有说过要我的人都娶了我,哈,我可已经有了多少丈夫了哇!每一个到我这旅馆来的人都爱上我,每一个人都拼命向我求爱,而且许许多多许许多多的人立刻就向我求婚。至于那个骑士,他粗野得像一头熊,他为什么待我那样粗暴呢?到我这旅馆来的客人中,不高兴和我来往的,他是头一个。我并不是说,每个人都是一见钟情的,可是像这样瞧我不起,确是一件叫我恼怒的事情。他是一个恨女人的?他连看见女人都受不了吗?可怜的傻瓜!大概他还没有遇见一个懂得怎样摆布他的女人呢。可是他会遇见的。谁知道他准没有遇见呢。我这就去跟他挑战。那些追逐我的人们,不久就叫我厌烦了。贵族对我并不重要;我看重的是财富,而不是贵族。我唯一的快乐就是看见人家服侍我,想望我,崇拜我。这是我的弱点,正像这几乎是所有女人的弱点一样。我并不打算嫁给谁;我谁也不需要;我正正当当地生活着;我享受我的自由。我待谁都好，可是我谁也绝不爱上。我喜欢拿那些言过其实的火热的情种们开心;同时,那些和我们一美丽的大自然之母在人世间所生出来的最优秀的造物一为敌的残酷无情的心,我也要用我的一切手段,把它们征服,打倒,叫它们彻底地震颤。

【法勃里修斯上】

法勃里修斯：喂,女主人。

米兰多琳娜：什么事?

法勃里修斯：住当中房间的那位客人,挑剔床单桌布;他说那不够讲究,他不要。

米兰多琳娜：这我知道,这我知道;他对我也这么说过。他的要求一定得办到。

法勃里修斯：好吧,那么,办吧,就去把东西找出来,我好给他送去。

米兰多琳娜：不要紧,不要紧,我回头给他送去。

法勃里修斯：你想给他送去?

米兰多琳娜：是的,我想。

法勃里修斯：你必定是对那个客人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米兰多琳娜：我对每个人都发生兴趣,这没有你管的闲事。

法勃里修斯：(旁白)哼!这我准知道。我们的事情准不会有什么眉目。她只不过是抚弄抚弄我,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米兰多琳娜：(旁白)可怜的傻瓜,他抱着满腔的希望。我不要叫他断了念头,因为他忠实地伺候过我。

法勃里修斯：一向照例是由我伺候客人的。

米兰多琳娜：你待客人有点太粗鲁。

法勃里修斯：可你也有点太和气。

米兰多琳娜：我做的事情我自己一点也不糊涂;我用不着有人指教我。

法勃里修斯：很好哇,很好哇,另找仆役吧!

米兰多琳娜：为什么,法勃里修斯?你不高兴我了吗?

法勃里修斯：你还记得你父亲临死时候对我们两个人所说的话吗?

米兰多琳娜：是的,等我决定结婚的时候,我会记得我父亲嘱咐过我的话的。

法勃里修斯：可是我神经过敏,有些事情我受不住。

米兰多琳娜：但是你把我看成是什么人啊?一个碎嘴婆子?一个卖弄风情的女人?一个傻瓜?你真叫我吃惊。来来往往的客人有什么要叫我挂在心上的?要说我待他们好,那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为了给我的旅馆保持好名声,才这么做的。我不需要礼物;一个人追求就已经够讨厌的了,何况一个一个的可真不少。我懂得谁是值得的,我也知道什么是正当的,而且等我想结婚的时候,…我会记住我父亲的话的。我不会叫好好伺候过我的人抱怨我。我是知恩的,我看得到别人的长处。……可惜别人并不真懂得我。不要再说了,法勃里修斯,了解我吧,如果你能够。(下。)

法勃里修斯：谁要是能懂得她,那可真是个机伶人呢。一会儿，好像是她要我,再待一会儿,又好像不啦。她说她不是一个卖弄风情的女人,可是她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咱们等着瞧吧。她合我的心意,我喜欢她，并且愿意把我和她的利益这一辈子都结合在一起。唉!一个人总得闭闭眼睛,有些事情得放过去就放过去。说来说去,客人们是来来去去的,我反正永远待在这儿;说来说去，最有利的终归是我。(下。)

【骑士和一个仆人上】

仆人：您大人,我给您带来了这封信。

骑士：给我端一杯巧克力来。(仆人下;骑士拆开信念)“西安那,一月一日,1753。”是谁写的呢?荷拉士·塔卡格尼,我的亲爱的朋友。“使我对你负有义务的亲切友谊,迫令我有急于向你通知回转故乡的必要。玛那伯爵逝世……”可怜的人哪!我很惋惜。“他身后留下一个女儿,一个三万镑的继承人,并已到结婚的年龄。你所有的朋友都很希望这笔财产落在你的手中,所以都在为这件事忙着布置。”他们不必为我操心,因为这件事情我什么也不想知道;而且他们也知道我是身边不要女人的。但是谁都没有我了解的这位亲爱的朋友,却比谁都叫我烦恼得厉害。(把信撕碎)这三万镑有什么可放在我心上的?在我单身过活的情形下,钱再少也足够。假如我一结婚,再多也不会够。给我一个妻子!那倒不如得一场能要了我命的重病。

【侯爵上】

侯爵：我的朋友,您能让我和您稍微待一会儿吗?

骑士：这使我荣幸。

侯爵：您和我至少能推心置腹地谈一谈;然而伯爵那个笨驴就够不上和我们交往。

骑士：我的亲爱的候爵,原谅我;要知道,如果您愿意受人尊敬，就得尊敬别人。

侯爵：您知道我的性格。我对每一个人都有礼貌;但是我不能容忍那个家伙。

骑士：您不能忍受他,只是因为他是你的情敌。真可耻!像您这样一位有身份的绅士,居然爱上一个开旅馆的。什么,像您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居然追求女人!

侯爵：我的亲爱的骑士,她迷住了我了。

骑士：吓!胡说,荒谬。她有什么迷人的法术?为什么女人们就迷不住我?女人们的妖术就在于她们生得容貌妩媚,善于阿谀。然而凡是像我这样远远躲开的男人,就没有遭受不恰当的影响的危险。

侯爵：不要说了!有时候我也这样想,然而随后我又不这么想了。现在烦恼着我和搅乱着我的是我乡下老宅的管家。

骑士：他对您玩弄了些卑鄙的把戏吗?

侯爵：他没有按照他的诺言办事。

【仆人端着巧克力上。】

骑士：(对仆人)这样的我不喜欢;给我另外弄一杯来,立刻去。

仆人：目前旅馆里没有别样的,您大人。

骑士：你必须弄到。(对侯爵)好不好请用了这一杯……

侯爵：(端起巧克力来,毫不客气地边谈边喝)我的那个管家,正像我对您所说的……(喝)……

骑士：(旁白)我得走出去。

侯爵：他答应从邮局寄给我……(喝)……十镑……

骑士：(旁白)现在他又第二次进攻了。

侯爵：然而他并没有寄给我……(喝)问题是……问题是……(喝完)……喂!(把杯子递给仆人,仆人下)问题是我处于极大的困难之中,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骑士：迟早也不过一个星期,就……

侯爵：然而作为一位绅士的您,当然知道遵守诺言的意义。我处于困难之中,我敢发誓!我是完全无能为力了。

骑士：看见您不愉快,我很惋惜。(旁白)如果我知道怎样不伤体面地闪开就好了。

侯爵：要是您肯赏光帮我一个星期忙,那会使您为难吗?会吗?

骑士：亲爱的侯爵,如果我能,我一定乐意帮忙您渡过去;如果我有钱,我一定立刻奉上。凑巧目前我手里一个也没有,我也在等着钱用。

侯爵：您会叫我认为您没有钱吗?

骑士：(掏出一个西昆和一些不同额数的零钱来)看!看看我的全部财产,一共凑不满两个西昆。

侯爵：这是一个金西昆。

骑士：是的,这是我最后的一个;我再也没有了。

侯爵：把它借给我,同时我再去想办法……

骑士：然而那样我就……

侯爵：您怕什么呢?我会还给您的。

骑士：(把那个西昆递给他)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就拿去用吧。

侯爵：(接过那个西昆就走)我有一点紧急的事情,朋友;我现在非去不可,午饭的时候再见吧。(下。)

骑士：妙哇!侯爵本打算从我手里敲诈二十个西昆去,然而有了一个他就满足了。我即或真丢了一个西昆,关系究竟不大,而他如果不来还我,那他也就不会再来麻烦我了。使我最不高兴的,倒是他喝了我的巧克力。多么无耻!可是他还要说,“我有我的身份,我是一位绅士。”哼,好一个最有教养的绅士!

【米兰多琳娜拿着床单桌布上】

米兰多琳娜：(走进,显得有点侷促)我可以进来吗,您大人?

骑士：(粗鲁地)你要干什么?

米兰多琳娜：(往前走近一些)看,这是好一些的床单子。

骑士：(指着桌子)很好。放在那儿好了。

米兰多琳娜：我求您劳驾看看,是不是合您的意。

骑士：什么料子的?

米兰多琳娜：(又走近一些)这都是细亚麻布的。

骑士：细亚麻布的?

米兰多琳娜：是的,老爷;十先令一码。仔细看看吧!

骑士：我并没有要这么好的;只要比你最初给我的好一点,我也就知足了。

米兰多琳娜：这都是我做好准备给有身份和有价值的人用的，给那些识货的人用的;老实说,您大人,因为是您,我才给您用,我不会给任何一个另外的人用。

骑士：“因为是您”,老一套的恭维话。

米兰多琳娜：仔细看看这套桌面。

骑士： 吓!这是弗兰德尔的亚麻布,下水一洗,就要大大地糟踏了。不需要为我把它们弄脏了吧。

米兰多琳娜：对待一位像您这样身份的绅士,我不考虑这么一点小事情。这样的餐巾我有好几套,我都要给您大人留着。

骑士：(旁白)我不否认她是个殷勤的女人。

米兰多琳娜：(旁白)真的,他这一张满脸倔强的面孔,确实证明着女人并不能吸引他。

骑士：把我的床单交给我的仆人,或者把它放在那儿一个地方好了,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多添麻烦。

米兰多琳娜：啊,侍候品德这样高贵的绅士们,我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骑士：好,好,我不再需要什么了。(旁白)她想阿谀我。女人们!她们个个都像这样。

米兰多琳娜：我把它放在壁橱里好吧?

骑士：严肃地)好,随便你放在哪里。

米兰多琳娜：啊,这是一个难办的建议!我恐怕我一点也办不到!(走过去收起床单桌布。)

骑士：(旁白)傻瓜们听了这些漂亮的话,相信了说这些话的人们,所以就失足了。

米兰多琳娜：(放好床单等,走回来)您中饭想吃些什么?

骑士： 有什么我就吃什么。

米兰多琳娜：我倒很想知道知道您的口味;如果您特别喜欢哪样,说出来好了。

骑士：如果我想吃什么,我会告诉仆役的。

米兰多琳娜：可是在这些事情上,男人们就不像我们女人们那么留意,也没有那么大的耐性。如果要来小小一份炖羊肉”,您喜欢用什么调汁,就请告诉我。

骑士：谢谢你;但是,要用这样谈话的方法,像摆布那个伯爵和那个侯爵似地来摆布我,你可做不到。

米兰多琳娜：为什么要提起那两位绅士的妄想呢?他们到我的旅馆来寄住,接着就公开地说他们要追求这个旅馆的女主人。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哪有功夫专注意他们的闲谈。我看怎样最符合我的利益,我就尽力怎样地做。如果我迁就他们,那是为了保住他们这些主顾才做的;所以呢,到后来,等到我出乎意料地看见他们是怎样理解的时候,我就像一个疯女人似地大笑起来了。

骑士：好,你的坦白叫我高兴。

米兰多琳娜：啊!我就再没有别的什么长处了吗?

骑士：虽然如此,你却还会对那些向你献殷勤的人们装模做样。

米兰多琳娜：我装模作样?老天爷给我作见证吧。问问那两位迷上我的绅士去，看看我是不是对他们透漏过一点点爱情的形迹;看看我是不是跟他们打过那样的哈哈，会叫他们有充份的理由自鸣得意。我不对他们失礼，那是因为我的利益不允许我那样做，可是我绝不做得过份。这两位没有丈夫气的男人，我连看也不要看;我厌恶他们，正像我厌恶追逐男人的女人一样。您明白吗?我不是一个小女孩子了，我大了几岁了;我不美丽，但是我也遇见过一些好机会;可是我一直没有结婚，因为我彻底珍视我的自由。

骑士：啊,是啊,自由是一件巨大的财富。

米兰多琳娜：可是偏有那么多的人,愚蠢地把它丢掉了。

骑士： 我要怎样做,我自己很懂得,不要再说了。

米兰多琳娜：您大人有夫人吗?

骑士：天哪,没有,也没有孩子。我不喜欢女人。

米兰多琳娜：好,但愿您永远保持这个态度。女人们呀,大人，不过呢,由我来说女人们的坏话是不合适的。

骑士：正相反,我听到这样谈的,你还是第一个。

米兰多琳娜：我得说,我们开旅馆的,见得多,听得多,所以我实在可怜那些怕我们女性的男人。

骑士：(旁白)她真是一个古怪的家伙。

米兰多琳娜：(假装要走)向您阁下告假。

骑士：你急于要走吗?

米兰多琳娜：我倒不想招人讨厌。

骑士：啊,不,你叫我高兴,也叫我好笑。

米兰多琳娜：您明白吗,大人?我对别人也恰恰就是这个样子。我待上几分钟,确是有说有笑的;我说上几句小小的笑话，来叫他们开心,可是忽然间,他们就以为……我是有意的，于是他们就向我拚命地追求起来了。

骑士：那是你的礼貌周到所引起的。

米兰多琳娜：(请了一个安)您太善良了,您大人。

骑士：他们居然就都陷入情网了?

米兰多琳娜：就看看这是多么大的弱点!忽然间就爱上了一个女人!

骑士： 这是一件我从来不能理解的事情。

米兰多琳娜：多么坚强的力量!多么高贵的丈夫气概!

骑士：多么脆弱呀!”哎,堕落的人类呀!

米兰多琳娜：男人们当然是会这么想的。骑士老爷,把您的手伸给我。

骑士：为什么这样?

米兰多琳娜：就请您屈尊一下吧!看,我干净。

骑士：给你。

米兰多琳娜：我荣幸地握着一位真正像个男人那么思想的男人的手,这还是第一天。

骑士：(撤回手来)得了,不要再说了!

米兰多琳娜：好啦,就请注意吧!如果我和那两位愚蠢的绅士的哪一个握了手,他一定立刻会认为我是迷上他了,他一定会晕过去的。就是把世上的金子全给我,我也不准他们有丝毫的放任。他们不懂得怎样生活。能够自由地表达一个人的思想,没有虚伪,没有冷酷的感情,而且没有那么多的愚蠢,那会是多好的一件事呀!您大人,饶恕我的无礼吧!什么地方我能伺候您,就请随意吩咐我吧!我在伺候您的时候,是会有些我对世上任何别人没有那么伺候过的地方的。

骑士：你为什么对我感到这么大的兴趣?

米兰多琳娜：因为,除去您的价值,除去您的生活和地位,我至少敢说,我可以和您随便谈话,不会引起任何认为我是企图不正当地利用我的殷勤的怀疑;我也准知道您把我看作一个仆人,不会用滑稽可笑的装腔作势,用离奇古怪的虚情假意来打搅我的。

骑士：(旁白)我还不了解她有那么特殊的性格。

米兰多琳娜：(旁白)这只羊”慢慢地就要驯服了。

骑士：那么,好啦,如果你还有旁的事情要去照料,就不要为了我而耽搁在这儿吧!

米兰多琳娜：是,老爷,我要去看看家务事去了。这是我的嗜好,也是我的消遣。如果您想要什么,我就派仆役来。

骑士：很好……如果你什么时候再来,我也愿意见你。

米兰多琳娜：说真的,我是不走进客人们的房间的,不过我有时候会到您这里来的。

骑士：到我这里来……为什么?

米兰多琳娜：因为,您大人,您叫我非常高兴。

骑士：我叫你高兴?

米兰多琳娜：您叫我高兴,因为您没有女人气,因为您不是那种见了女人就爱上的人。(旁白)如果他不是等不到明天就爱上,就叫老天爷罚我掉鼻子。(下。)

骑士：(独白)哼!我该怎样做,我一点也不糊涂。女人?滚她们的吧!她倒是比任何别的女人更能叫我爱上的一个。那种真实,谈吐那样自然,确是有点少见。她身上有那么一种出乎寻常的东西,但是我绝不会为了这个原因就叫自己去爱她。稍稍为了消遣的话,我倒情愿跟她而不跟任何别的女人在一起。然而,去追求她?去失掉我的自由?别怕,那是不会的。傻瓜们,那些爱上女人的人们,真是傻瓜呀!(下。)

【旅馆的另一间房间。】

【奥尔钿霞,黛砚妮拉和法勃里修斯上。】

法勃里修斯：您在这儿会得到很好的招待的,您夫人。请看看另外这个房间,那里边是睡觉的;这一间是吃饭的,接待客人的,或者,嗯,就照您的吩咐去使用。

奥尔钿霞：好,好。你是东家还是仆役?

法勃里修斯：是仆役,伺候您夫人。

黛砚妮拉：(对奥尔钿霞旁白)他称呼我们“您夫人”!

奥尔钿霞：(对黛砚妮拉旁白)我们必须支持他。(对法勃里修斯)仆役!

法勃里修斯：您夫人?

奥尔钿霞：叫东家到这里来,我要和她谈谈公事。

法勃里修斯：女东家会来的。我去叫她马上来。(旁白)两位贵夫人,没有人陪着,在这儿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呀?从她们的举动和她们的打扮上看,倒像是有身份的。(下。)

黛砚妮拉：他称呼我们“您夫人”,他以为我们是两个贵夫人呢。

奥尔钿霞： 好事情呀,他会因此而待我们好些的。

黛砚妮拉： 可是他们也会叫我们多付钱。

奥尔钿霞：唉,账单嘛,就叫他们跟我来算。我已经在社会上混了许许多多年了。

黛砚妮拉：我不愿意为这种称呼招惹上什么麻烦。

奥尔钿霞：我的亲爱的,你没有胆子。两个演喜剧的女演员伯爵夫人,女侯爵和公主等等都扮演惯了在一个旅馆里扮演扮演她们的角色,就不会有多大困难。

黛砚妮拉：可是等到我们的剧团一到,他们立刻就会叫我们放下这个角色的。

奥尔钿霞：他们今天还到不了弗洛伦斯。从比萨坐船到这里来,至少要走三天。

黛砚妮拉：坐着船来-就想想这有多么可怜!

奥尔钿霞：没有那么多的钱嘛!不管怎样,我们总算是坐了一辆车来的。

黛砚妮拉：那要算是我们捏造的最大的谎话了。

奥尔钿霞：可是如果不是我紧站在车门口,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法勃里修斯上】

法勃里修斯：女东家现在就来听您吩咐。

奥尔钿霞：好。

法勃里修斯：我求您,有什么命令就吩咐我好了。我伺候过别的夫人们。请赏脸就叫我尽我最大的心来伺候您两位夫人吧。

奥尔钿霞：我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黛砚妮拉：(旁白)奥尔钿霞!这类的角色你演得真漂亮呀!

法勃里修斯：我能不能请您,夫人,劳驾把您两位尊贵的姓名赏给我,好去登记?(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来。)

黛砚妮拉：(旁白)现在我们可逃不掉了。

奥尔钿霞：为什么我非说出我的姓名不可呢?

法勃里修斯：我们开头等旅馆的人,都不得不把住在我们旅馆里的各位旅客的姓名、家庭住址、国籍和品级交上去。如果我们不照办,就要受到严厉的申斥。

黛砚妮拉：(旁白)我的亲爱的,这个称呼可把咱们毁了。

奥尔钿霞：要是许多人不得不用假姓名呢?

法勃里修斯：那嘛,告诉我们什么姓名,我们就把它写下来,不再盘问。

奥尔钿霞：写下来吧一奥尔钿霞·代尔·坡戈求男爵夫人,从巴莱尔摩来的。

法勃里修斯：(旁白)一个西西里岛的人!这就是说,血性旺。(写)那么您呢,夫人?

黛砚妮拉：啊,我呀……(旁白)我可说什么呢?

奥尔钿霞：说呀,黛砚妮拉伯爵夫人一把你的姓名告诉他呀。

法勃里修斯：对不起,请问……

黛砚妮拉：你没听清楚吗?

法勃里修斯：最尊贵的夫人,黛砚妮拉伯爵夫人……(写)那么名字呢?

奥尔钿霞：嗯-达尔·索列呀,从罗马来的。

法勃里修斯：好了,原谅我打搅了您两位。女东家此刻就来。(旁白)我就说这是两位贵夫人不是?我希望这就能指望一笔好生意,应当会有足够的小费。(下。)

黛砚妮拉：男爵夫人一向您问安。

奥尔钿霞：伯爵夫人一向您致敬。

黛砚妮拉：何方的美运,使我有此最荣幸的机缘,来向您披陈我最虔诚的敬意?

奥尔钿霞：从您心灵的源泉所涌出的,只有仁慈和蔼之洪流。

【米兰多琳娜上。】

黛砚妮拉：啊,夫人,承蒙过奖了。

奥尔钿霞：您的美德,伯爵夫人,远非微言所能赞颂。

米兰多琳娜：(旁白)天哪!多么讲究礼仪的贵夫人!

黛砚妮拉：(旁白)啊,可不要叫我笑出来!

奥尔钿霞：嘘!女东家来了!

米兰多琳娜：我向您请安,夫人们。

奥尔钿霞：早安,年轻的人。

黛砚妮拉：见到你很愉快,夫人。

奥尔钿霞：(旁白)嘘!

米兰多琳娜：请准我吻您的贵手。

奥尔钿霞：当然。

米兰多琳娜：(对黛砚妮拉)还有您的,夫人。

黛砚妮拉：唉,不要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