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

作者：十三条鱼

校对：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人物​

老陈：（中年男教师）年近四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他身材消瘦，脸上总是带着几分憨厚的笑意。

苏曼：（青年女教师）二十三四岁的模样，烫着时下最流行的波浪卷发，发梢微微泛黄，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旗袍，领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白牡丹，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走起路来 “噔噔”作响。

赵磊：（青年男教师）：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灰色的中山装，露出结实的小臂，头发梳的很整齐，抹了发蜡，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时间​

1937 年 8月 某日，午后​

旁白：北方明德中学教员办公室。房间坐北朝南，糊着毛边纸的窗户敞开着，窗外老槐树的叶子被晒得蔫蔫的，蝉鸣声此起彼伏，搅得人心烦意乱。屋内摆着三张木桌。靠东墙的桌上，堆着一摞学生的作文本，一支蘸满墨汁的毛笔斜斜插在砚台里；中间的桌上，摊着几本时尚画报，封面女明星的卷发亮得晃眼，旁边还放着一盒精致的香粉；靠西墙的桌上，散落着几张报纸，桌角压着一个铁皮饭盒，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孔子》挂图。​幕启，老陈用窝头擦拭饭盒的里残存的汤水。苏曼对着镜子，时不时抿一下嘴唇，用一把精致的小梳子整理刘海。赵磊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脚步急促，时不时停下来，拿起桌上的报纸用力拍打桌面。​

苏曼：（对着镜子，语气带着几分小花旦的娇嗔）陈老师，您这饭盒都用窝头擦了快半个钟头了，再擦下去，铁皮都要被您擦薄了。您看您这长衫，都洗得快散了，前天我在百货公司看到一款新到的府绸面料，颜色特别衬您，您怎么也不买块布做件新衣裳？​

老陈：（停下手中的动作）买什么新衣裳啊，这旧长衫穿着舒服，再说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家里阿囡下月要交学费，她娘的咳嗽还没好，省着点能多买两服药。

苏曼：（轻哼一声，放下手中的小梳子，拿起桌上的时尚画报对着镜子和自己的发型比对）陈老师，您就是太会过日子了，对自己也太抠了。人啊，得先顾着自己，才能顾好家里人。（戏腔）您看您，每天起早贪黑地教书，要是把身体累垮了，家里人可怎么办？​

赵磊：（猛地转过身，把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摔，报纸发出 “啪” 的一声响）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讨论穿什么衣裳！你们看看这报纸，日本人在北平都闹成什么样了，到处烧杀抢掠，可咱们这边还有人歌舞升平，真是麻木！​

老陈：（拿起桌上的暖壶，往搪瓷杯里到了开水，给赵磊递了过去）小赵，别这么激动，喝口水冷静冷静。咱们就是普通的教书先生，管不了那么多大事，把学生教好，对得起校长给的薪水就够了。​外面的事太远了，咱们管不了！

赵磊：（一把推开老陈递过来的水杯，语气激动）教好学生？现在国家都要亡了，你不管，我不管，谁管？靠那些当官的管？那些当官的只会贪生怕死，那些文人墨客只会写些风花雪月的文章，根本不管家国兴亡，百姓死活！

老陈：（讪笑，整理书）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苏曼：（翻了个白眼，不屑）赵老师，您也就只会嘴上说说罢了。真要让您上战场，您恐怕跑得比谁都快。之前，路上遇到混混您都躲得远远的，遇到溃兵，您都闪小巷子里去，您这胆子啊，也就长在您嘴这两张皮上了！（拉长腔）

赵磊：（怒视着苏曼，脸色涨得通红）你说什么？我赵磊怎么就只会嘴上说说了？只要国家需要我，我随时都能上战场！倒是你，整天就知道打扮，看戏捧角，关心那些戏子，国家都变成这样了，你还有这心思？​

苏曼：（猛地站起身，双手叉腰，与赵磊对视）我捧角怎么了？我打扮自己又怎么了？这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总比你整天在这里骂这个骂这个文明的多！​

赵磊：我骂怎么了？那些只会写风花雪月的文人！该骂！见了钱就点头哈腰的奴才！该骂！报上登的那些胡言乱语！更该骂！（抓起桌上的报纸往桌上一拍）你看这些报上文章，写的全是才子佳人，神佛鬼怪！就没人敢说一句实话！​批一批那些泥胎菩萨！对了，你这小女人，看不懂这个！

老陈：（赶紧上前，拉住两人，劝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大家都是同事，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

旁白：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校长的秘书小张走了进来。小张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神色有些严肃。

龙套甲：小张：（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苏曼身上）苏老师，校长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商量。​

苏曼:（收怒气，整理旗袍的领口，笑）好的，我马上就去。​正好我也有事跟校长说说！

旁白：苏曼拿起桌上的小镜子，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然后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跟着小张走出了办公室。出了门，再次回来，拿了桌上的一个本子，扭着腰走了。

赵磊：（看着苏曼的背影）呸！肯定没什么好事，说不定又是去跟校长套近乎了。​

老陈：（无奈地摇了摇头，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作文本，准备批改）小赵，别这么说苏老师，也许校长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找她呢。咱们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赵磊：​（冷笑一声，手指重重戳着桌面）重要的事？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无非是跟校长哭诉谁又惹她不痛快，或是找校长打秋风——毕竟她那香粉盒、画报，哪样不要钱？（突然话锋一转，看向老陈，语气里多了几分讥讽）倒是陈老师，您还帮她说话？上个月您借口给孩子凑学费，跟我借的那五块大洋，到现在也没说要还的事呢。​

老陈：（拿作文本的手一顿，指尖攥得发白，头微微低了下去）小赵，我知道这钱拖得久了，你再宽限我些日子。阿囡的娘前几天咳嗽加重，抓了两副中药就花了三块大洋，上学我卖了好大的脸面，才只收了我一块半，剩下的半块给孩子置办了一套上学穿的衣裳，你看……都是用钱的地方，这样，等这个月薪水发下来，我……我一定先还你。​

赵磊：（上前一步，双手撑在老陈桌沿，声音拔高）宽限？我都宽限您快一个月了！您当我这钱是大风刮来的？我在日本留学时省吃俭用，回来教书薪水本就不多，还要补贴乡下的老母亲。我这也没余粮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