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刮过两个月,露天地里终绝了苍蝇的踪迹。我便如释重负——再不必担心屋里传来嗡嗡声,被家人猜到我刚趴在窗台吸过支烟。
扭头看看窗户上面那一摊,是上周打死的。当时恶狠狠说:“曝尸你到冬去春来,瞧你生的小犊子们还敢不敢进来!”
今天却忽然心生悲悯!只因想到它生错了节气,在冰凉的楼缝里搓它那双小脚,拼了命想多生出些热。到底是饮鸩止渴!还得飞出去觅食,在陌生的楼宇间兜三圈,没找到一坨屎。头昏眼花间瞧着青草间的黑土地有些相似,跌下去嘬一口,却被冻硬了。不知昏过多久,身子本能的朝前飞,魂在后面追。逆着恼人的烟气而上,一头扎进温柔乡,不止暖洋洋的,还有残羹冷炙做饕餮大餐。酒足饭饱,抻个懒腰,啪的一声便死无全尸。
可它也是幸福的,因为它死了,走得无牵无挂,满肚子好东西。
胜过多少碌碌无为的人?
我便想,恰似一事无成的我走在街上,被车子轰的碾过去。会有几人哀伤?
我的父母定会。虽然他们百般嫌弃我,我对他们亦是烦到拿被车撞死当解脱。
我的祖辈们也会,因为我还没给他们续上香火?
再有呢?
想来想去,再无其他,于是更觉得该去街上转转。
衣橱里有些好衣裳,顶不错的棉袄,只可惜是两年前的旧货。便是新的,也常懊恼穿起来太过繁琐。谁会看呢?常有人笑我把奢侈品穿成了地摊货。
长得丑,没啥气质,给它丢脸了。
倒不如做只苍蝇嗡嗡来嗡嗡去。我丑?拜托,我个吃屎的!吃屎恶心?谁叫我是苍蝇呢?再说,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是这样吗?
不太清楚,无法去解。一如我不知道苍蝇拍之下它在想些什么。是扶摇直上九万里,俯瞰众生皆草芥?是年少轻狂有奇志,埋头勇探无尽渊?还是自惭形秽,明白那天不过是人家棚顶,那渊不过是五谷归墟?或者仅仅是昨日那小丫头不错,请她吃了顿好的,睡得很香?
就像我不知道没勇气去堵那辆车,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随波逐流?那对我来说比堵辆车还难。
好一通胡思乱想!我终于搞明白:诸多不悦皆源于心未冷、有所求,却无帝王将相之能或释迦牟尼之智。何解?无解。只能学那苍蝇,飞吧!闹吧!找到安乐窝,赶紧歇一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