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爱流年

 

音效：茶卡  糖醋排骨  祭足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你别以为是我忘了，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不能说，也不能想，却又不能忘。它们不能变成语言，它们无法变成语言，一旦变成语言就不再是它们了。它们是一片朦胧的温馨与寂寥，是一片成熟的希望与绝望，它们的领地只有两处：心与坟墓。

   ——史铁生

 

1男2女，也可以是2男1女，按下面的颜色分角色——

 

林怡馨: 母亲，有点拧巴，对李子昂又爱又怨，但内心还是爱李子昂的。【兼刘姐，人设大变身，走起来爽歪歪】

李子昂: 父亲，因20多年的一场误会被林怡馨赶出家门，其实也还是爱林怡馨的。

李乐薇: 林怡馨和李子昂的女儿，也可以是儿子。为撮合父母复合，操碎了心。

刘姐: 保姆，由林怡馨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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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0:片头(可略过)

 

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

一切，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没有疾驰的车水马龙，和欢声笑语

曾经人来人往的市中心，如今已门可罗雀

一纸告示

两地思念

街道空了

商厦空了

每一片华灯璀璨都附上了阴霾

原本热闹的景点，此刻陷入了沉睡...

只有救护车24小时不间断通行

可是人间再冷，总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CV 茶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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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1(上)

｛林怡馨家｝

 

【新闻广播音效：北京疫情防控形势仍很严重，养老院等机构暂停开放。自6月11日以来，北京累计报告本地确诊病例335例，在院240例，治愈出院95例。尚在观察的无症状感染者21例……——CV 糖醋排骨】

 

林怡馨: 唉，这疫情啥时候能过去啊……这哪儿都不让去，人都快给憋疯了。

 

【30秒 拍门声】

 

李乐薇: （门外）妈！给我开下门！

 

林怡馨: 哎——！来了来了！

 

【37秒处起 脚步声，开门】

 

林怡馨: 你不是有钥匙吗？还总让人给你开门。

 

李乐薇: 哎呀我这不是习惯了嘛……您又不是不知道，自打您退了休，我哪儿还拿过咱家的钥匙啊！

 

林怡馨: 咱家这门厚，门铃坏了以后，总得让人敲半天我才听得见。

 

李乐薇: 是啊！所以您瞧瞧这是什么？（从包里拿东西的悉悉索索）

 

林怡馨: 什么呀这是？（接过来瞅）

 

李乐薇: （拿回来打开包装）新门铃，还会唱歌呢！我这就给您装上啊！（起身开门装门铃）

 

林怡馨: （好奇地跟上）会唱歌？一个门铃还会唱歌？唱什么歌呀它……哎你会装吗？

 

李乐薇: 会~！

 

林怡馨: （贴过来看）这东西是不是挺贵的呀，你轻点儿，别让你给折腾坏了……

 

李乐薇: 哎呀，妈~！在您眼里我就这么废物吗？装个门铃我还是能行的啊！（自己拍拍手）您瞅瞅，这不安好了吗？

 

林怡馨: 行不行啊？

 

李乐薇: 没问题~！来，您关上门，我上门外试试去！

 

林怡馨: 哎好。

 

【1分54秒  脚步声，关门，门铃响】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不用等歌唱完，唱两句就开门，李进来】

 

李乐薇: 怎么样，好听吧？

 

林怡馨: 好听。这词儿怎么听着这么熟呢……是在哪儿听过……

 

李乐薇: 对对，您是听过。这是根据一首诗改编的，小时候我爸还教过我这首诗呢！所以挑门铃的时候，我一听到这首歌就选了它。

 

林怡馨: （脸色沉了下来）……

 

李乐薇: （看出林的介意，试探）怎么了妈？……哎呀，合着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您还在生我爸的气哪！

 

林怡馨: 甭跟我提他。

 

李乐薇: （拉住林坐下）妈，您过来。来来来，您坐下，坐下~我呀，我跟您商量件事儿……

 

林怡馨: （警觉）什么事儿啊？我跟你说啊，你可别（李乐薇入）跟我提那个……

 

李乐薇: 妈，杨蕊阿姨一年前就死了，癌症。

 

林怡馨: （一愣神，马上淡然）哦，那她的命可够苦的！长得丑就也算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不嫌她丑的真爱，偏偏……算了不说了，这二十年我自己也熬过来了。（起身欲走）

 

李乐薇: （拉下）妈您别走啊！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可偏偏她勾引的是李子昂！

 

林怡馨: （肃然起身）薇薇，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二十多年了，还提这个！

 

李乐薇: 妈，这二十多年来，你不让我提我爸和杨蕊，不就是觉得这两人伤了您的自尊心您脸上挂不住吗？！其实我爸也挺可怜的！被您赶出去自己生活这么多年，孤苦伶仃的。杨蕊这一走，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林怡馨: 他可不可怜关我什么事儿！这些年，你背着我跟他没少联系吧。

 

李乐薇: 妈，他是我爸呀！

 

林怡馨: ……

 

李乐薇: 我爸教了一辈子书，就会煮个面，别的什么都不会做。如今他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您就一点儿都不可怜他？

 

林怡馨: 他这叫活该！我还不知道他？他是有点小才，好读书也爱写字儿，可就是不安份，脑子里有点儿东西就想跟人念叨。我没功夫听，他就找别人。结果碰上那个杨蕊，见天儿地把他当才子似的捧着。捧得云里雾里地昏了头，两人滚一块儿去了！

 

李乐薇: 妈，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还小，具体怎么回事儿不记得了。但是，后来我看我爸也没跟杨蕊阿姨在一起呀！当然，您不相信！可既然现在杨蕊阿姨都已经不在了，您能不能就别再总说她了！咱说说爸的事儿吧！我爸他一个人生活……我只能隔三岔五地看看他去。可我现在忙得要死！疫情期间我们单位天天连轴转地加班研制疫苗还不让请假，哪儿有时间照顾他。妈……我就问您一句，能不能让我爸搬回来住？

 

林怡馨: 搬回来住？你当这是玩小孩儿过家家哪！你孝顺是吧？你孝顺你给他找保姆去啊!

 

李乐薇: 您当我没找？我爸他……脑子好像有点不清楚了，没一个保姆愿意伺候他！

 

林怡馨: （急）怎么回事？他怎么了？（清一下嗓子，立刻收起情绪，装做不在意）你慢慢说，说清楚。

 

【6：40  切换场景闪回】

 

｛李子昂家｝

 

李乐薇: 爸，疫情这么紧张，我又总没时间过来看您……要不，您搬回去住？

 

李子昂: 乐薇，你是不是想多了？

 

李乐薇: 我没想多！爸，您还记得我小时候吗？那时候咱们仨多好哇！每天晚上我妈做饭给咱们俩吃。吃完我写作业，我妈收拾。您呢，不是看书就是写字。我要是有不懂的，您就讲给我听……

 

李子昂: 你甭说了。我呀，我现在一个人住着挺好。

 

李乐薇: （嘟嘴运气）那女人有什么好！丑死了，根本没法儿跟我妈比！我妈多漂亮呀！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李子昂入）怎么就……

 

李子昂: 是啊，你妈漂亮！你妈就是太漂亮了！漂亮到眼里只有她自己，看不到任何人！全世界她只在乎她自己！不管是什么事儿，她谁都不信只信她自己！

 

李乐薇: 爸，您什么意思啊？亏我奶奶在的时候还跟我说，说您跟我妈青梅竹马您可喜欢我妈了，就是两人都好面儿嘴硬不说。要不是奶奶逼着您娶我妈，你们这场好姻缘说不定就错过了！结果可好，我奶奶刚走没两年，您就跟我妈离婚了！哼，要是没有杨蕊阿姨，今年您和我妈都银婚了！

 

李子昂: 我知道，这些年你虽然管她叫“杨蕊阿姨”，可你这心里头，一直站在你妈那边儿，恨着她。

 

李乐薇: 我恨她有什么用！她人都没了。可这理儿，咱们得说明白！当年就是您不对！哦，您把我妈晾一边儿，外边儿又找一红粉知己。这红着红着，您跟我妈的关系不黄才怪呢！要我说呀，什么红粉蓝颜的，全都是一个字儿——暧昧！谁知道你们俩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呀！再说了，就算您把跟杨蕊阿姨之间的关系当成了纯洁的革命友谊，那您又怎么知道杨蕊阿姨她就没别的想法？要不她也不会成心让我妈瞧见你们……这能怪我妈生气吗！

 

李子昂: 没你想得那么复杂！那时候，你妈真的是冤枉我了。

 

李乐薇: 我再说一遍，这真不能怪我妈！就是搁现在，也不可能有任何一个女人受得了你们那样！

 

李子昂: 乐薇，你不懂。你妈那个人啊，从来就不听我解释！那时候，我哪儿想过要跟她离婚哪！是她，连夜把我赶出了家门！我跟杨蕊清清白白的，直到现在也没发展成你妈以为的那种关系不是？可你妈倒好，她信吗？她到现在都觉得我跟杨蕊有奸情！唉，这都二十多年了，你杨蕊阿姨也走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啊……【脚步声，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我呀……唉……我……（迷茫）嘶……哎，这是哪儿啊？

 

李乐薇: 爸，您怎么了？

 

【10：35  李子昂打开门】

 

李乐薇: 爸，您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李子昂: （茫然）我……我这是在哪儿啊……

 

李乐薇: 您在家呀！

 

李子昂: 不是，这不是我家。我……我得家去……我得回家去……

 

李乐薇: 这儿不就是您家吗？……（恍然）哦，您的意思是……（试探）难道我妈那边儿，才是您家？

 

李子昂: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什么这边儿那边儿的。走，咱回家！

 

李乐薇: （欣喜）爸，您是说要回我妈那边吗？

 

李子昂: （一怔，转而摇头）你妈那边儿？那是哪边儿啊？

 

李乐薇: （懵）那您说，您要回哪个家？

 

李子昂: （沮丧）我……我不知道。

 

【11:50 烧糊东西的气味和噼啪声】

 

李乐薇: （捂住鼻子）爸，您煮什么呢？

 

李子昂: 我没煮什么呀？这又不是我家，我能煮什么呀！

 

李乐薇: 哎哟，（边跑边捂住口鼻咳嗽）我到厨房看看去！

 

【12:05 跑到厨房】

李乐薇: （惊呼）这怎么回事儿这是！【叮叮当当放水烧透的水壶遇水滋啦一声，又跑回来】

 

李乐薇: （咳嗽，喘气，由远及近）爸！爸！您什么时候烧的水啊！这壶里水都干了，壶把儿都被烧着了！哎呀爸，您烧水怎么也不记着点儿啊！您忘啦？（李子昂入）【推开窗户通气】幸亏我在，不然准得炸了……

 

李子昂: （反复嘟嘟哝哝）这又不是我家，我没烧水呀……我烧什么开水呀？要烧我回自个儿家烧去呀……

 

李乐薇: （大声）爸！怎么了您这是！这房子就您一个人住，不是您烧的还能是我烧的呀！给您买的饮水机您干嘛不使，非得自己烧水喝，什么毛病啊这是！

 

李子昂: 我……（默然闭眼，低头不语）

 

李乐薇: （叹气，转为温柔担心）爸，万一这水壶烧穿了，引起火灾爆炸什么的，那多危险哪！是不是？

 

李子昂: ……

 

李乐薇: 爸~！我跟您说话呢！您听着没有哇！

 

李子昂: （轻微鼾声，睡着了）

 

李乐薇: 爸，爸？（欲哭，叹）您这是怎么了……（愁）哎哟这以后可怎么办哪……

 

【13:28 闪回，场景切换】

 

【电话铃声，接通】

 

刘姐: （电话音，哭腔）喂喂！乐薇，我是刘姐……乐薇，你爸我伺候不了了！

 

李乐薇: 刘姐您甭急，您慢慢说，什么事儿啊？

 

刘姐: 好，我慢慢说！昨儿晚上我给你爸下了碗虾仁面，他吃完倒头就睡了。可这到夜里头我收拾完东西刚躺下，嘿！他反倒醒了，还大声嚷嚷个没完，一个劲儿地问我你去哪儿了，又说要出门儿买菜去。就这么折腾了我两个钟头，我还怎么睡？乐薇，你自个儿看看表哎，现在是凌晨三点，你爸这样儿还不得把我折腾死啊！我明儿还怎么干活儿啊我？我做不了，天一亮我就走！

 

李乐薇: 刘姐您不能走！我爸吃几天药慢慢就好了。您先别走！

 

刘姐: 他到底什么病啊？先前你说他是老年病，记性不好，我看他像神经病啊！嗨别是新冠肺炎吧……乐薇，不是我咒你爸啊，你可得把实话告诉我！

 

李乐薇: 我没骗您，我爸他肯定不是新冠肺炎，没听说新冠有这症状的！他就是老年痴呆，我带他去看过了，但医生现在还没确诊……

 

李子昂: （也是电话音哦，是从刘姐的手机里传出来的，远一点）小刘，我的药呢？你是不是把我药给吃了？

 

刘姐: （不耐烦）我吃你药干吗？你这药又不是新冠疫苗！

 

李乐薇: （急）刘姐，您别这么跟我爸说话啊……（刘姐入）我爸他……

 

刘姐: （对话筒，气急败坏）你听听，听到没？！你爸赖我吃了他的药！我能吃他的药吗？！给我吃我都不吃！他今儿赖我吃他的药，明儿谁知道得赖我什么？！这家里就我跟他俩人，万一真丢点儿东西，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啊！

 

李乐薇: 刘姐！（想发火，又忍气吞声）刘姐，我向您保证，就是金山丢了我也绝对不会怀疑您的，不然我也不会把家里钥匙给您不是？您看，我爸就是有点儿健忘……他脑子糊涂啦，他是病人！他说什么您别放心上，那不能算，我不怀疑您！

 

李子昂: （皱紧了眉头，远处电话音）喂，我找不着药了问你一声儿都不行啊？你是乐薇的朋友吧？在这儿也住好几天了，怎么一点礼貌都不懂？

 

刘姐: （哭笑不得，冲着电话大叫）你听见没有？乐薇，这活儿我是没法干了啊！我哪怕上医院给新冠肺炎病人当护工去，也不想伺候这种神经病！

 

李乐薇: （急）刘姐，刘姐！您听我说！

 

刘姐: 我听着呢！

 

李乐薇: 您把电话给我爸！

 

刘姐: （塞给李子昂）呐，你闺女要跟你说话！

 

李子昂: 哦……（接过来）乐薇啊，我睡醒了。你朋友在这儿做客，你不在，我总要出去买点儿菜给人家做饭吃吧。

 

李乐薇: 爸，她不是我朋友也不是客人！她是刘姐，是我专门请来照顾您的！

 

李子昂: （生气）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人好好的干嘛要她照顾啊？何况她还这么凶，我要买菜都不让我出门儿……我要去买菜！

 

李乐薇: 爸，现在才半夜3点，菜市场还没开门呢！

 

李子昂: 有早市！

 

李乐薇: 疫情期间早市停了！您赶紧上床睡觉去吧！您不睡，我们大家都睡不了！

 

李子昂: （愣了）啊？现在才半夜3点？我怎么不知道哇？

 

李乐薇: 爸，这天都还黑着呢，您赶紧上床睡吧！要买菜明儿一早刘姐叫您。您记着戴上口罩再出门啊……

 

刘姐: （不由分说地抢回手机）没明天了！乐薇我告诉你，你现在马上过来！天亮我就走！（挂断）

 

BGM1(下)

【切换场景，回到林怡馨家】

 

李乐薇: 妈，我……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疫情期间养老院不开！我都给我爸找28个保姆了，没一个干得下去的。刘姐算是干时间最长的了。昨儿我半夜赶过去劝了她半天，好不容易才把她拦下来没走。结果今儿中午她熬不住睡了两小时，我爸烧水又把水烧干了……

 

林怡馨: 这也太危险了！这刘姐怎么这么不负责！

 

李乐薇: 不负责？刘姐已经够负责的了，她头天夜里被折腾得一宿没睡，第二天补个午觉不也是人之常情吗！人家是来干活儿的，又不是还债。万一出事了，搞不好还得把命搭上。

 

林怡馨: 你这孩子……妈还不是帮你说话呢吗，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

 

李乐薇: 是、是。您说得没错！可现在这疫情期间保姆不好找，我也没办法呀。还说呢，刘姐走的时候，爸硬说人家把他那件盘扣的褂子弄丢了！唉，把刘姐气够呛。

 

林怡馨: 盘扣的褂子……灰色的？

 

李乐薇: 就是您亲手给他做的那件，我爸天天披着。

 

林怡馨: 难得我的东西他还留着……（转，笑）那褂子还没穿破呐！哎哟，李子昂混这么惨呀，连件儿新衣裳都买不起吗！

 

李乐薇: 妈，二十年了……爸都这样了还记挂着您，您就原谅他吧……

 

林怡馨: 原谅他？你说得倒轻巧！那时候，我白天上班晚上做家务。瞧见这盘古扣的图样好看，想着他会喜欢，对着图样学了好长时间才学会。一针一线地给他做了那件灰褂子，整整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可结果呢？结果，褂子做好了，我却在自己家闻到了一个女人的香水味！那时候没什么人用香水，只有那个长了张鞋拔子脸的女人才会用！

 

李乐薇: 您是不是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输给了一丑女人才这么不服气？妈，不是我帮爸说话啊，这事儿您也得找找自个儿的原因。

 

林怡馨: 闭嘴！薇薇，你怎么跟妈说话呢？！

 

李乐薇: 妈……

 

林怡馨: 那杨蕊不就是会弹个琴嘛！我知道李子昂喜欢听音乐。可女人，不，做人哪能活得那么贱哪？这事儿要是李子昂主动的，我也就认了，可偏偏是杨蕊勾搭李子昂的！那天晚上，就在这儿，我下班回来先是闻着那股刺鼻的香水味儿，进屋就看到她正抱着李子昂胳膊哭，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问李子昂是不是喜欢这女人，李子昂就是不承认。我问他，那她跑咱们家来干吗？李子昂居然还振振有词地跟我说什么，她爱人死了，心里难受……薇薇，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她爱人死了心里难受，跑我们家来跟李子昂投怀送抱算怎么回事儿啊？这正常吗？

 

李乐薇: 妈，您老揪着杨蕊干嘛呀！杨蕊已经死了，爸又病成这样了！咱们总得想办法解决问题呀！

 

林怡馨: 薇薇，你怪不着我，啊。我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对李子昂够仁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着？你跟他是父女关系我知道，我阻止你们来往了吗？你去找他我拦过你没有？可我，我跟李子昂已经离婚了！我们俩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给我放明白点！

 

李乐薇: 是！是~！妈，您是跟他没关系了，就是有关系我也不能让您累着呀。爸的事就算是天塌下来，这不是还有我顶着呢吗！您可以不管我爸，可我不能不管呀！您不管，天经地义；我不管，天打雷劈！再说了，我这心里头自个儿也过不去啊。我能有什么招儿啊，我不得找您诉诉苦、想想办法吗！

 

林怡馨: 诉苦？李子昂被杨蕊勾搭走那会儿，我找谁诉苦去呀？你那时候那么小，我每天还得照顾你。出了天大的事儿，都只能憋肚子里！那件褂子还没做好，剩几个盘扣儿没缝上……让我怎么缝得下去啊！这褂子的主儿都跟别的女人跑了……两人这么粘乎，让我怎么想？邻居们会怎么想？怎么看我？那杨蕊有什么好的？这俩人到底好成什么样了？……我脑子里全是这些，弄得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你说我找谁诉苦？我能怎么办？除了当机立断赶他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李乐薇: 妈……我知道您觉得委屈……

 

林怡馨: （打断李入）所以我对李子昂说，我成全你们，你走！离开这个家！那天晚上，李子昂走出家门的时候，我叫住了他，让他等等。我就坐在这儿，坐在这张沙发上，把那件褂子剩下的几个盘扣给缝上。李子昂呢？他倒好，往这旁边一站，脸撇到一边看着窗外。我还记得，我把最后一个扣子收了针，拎起褂子来抖了抖递给他，说，扣子可能有点松，你将就着穿吧！李子昂接过褂子低头说了声谢谢，看都没看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那时候啊，我心想，他或许会回一下头的吧，会回一下的吧……只要他稍微回一下头跟我说一句：我错了……我一定会上前抱住他……可这没良心的头都不回，一走就是二十年！

 

李乐薇: 妈……

 

林怡馨: 他就那么走了，没心没肺地走了。可在这个家里，他却又无处不在。好几年，我这心里头都没着没落的……吃饭的时候，会突然发现自己多放了一双碗筷；看书的时候，遇到不认识的字会不自觉地张口就叫：子昂……睡觉的时候，会感到这身子里头……就跟被人掏空了一半似的……可是他走了，他不在了……怪不得有人说，要忘记一个人，得花两倍相处的时间才行……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要我怎么忘掉他……

 

李乐薇: 妈，我都跟您说多少遍了，我爸他真没和杨蕊阿姨在一块儿……

 

林怡馨: 你还替他说话！

 

李乐薇: （擦泪）妈！

 

林怡馨: 薇薇，妈知道，你今儿来，是想让李子昂回来住、让妈照顾他，可是……妈不行，妈真的做不到……薇薇，对不起……

 

李乐薇: 您别说了！我不怪您……我再想想别的办法。那个，妈，我先到医院给爸取检查报告，然后再去趟家政公司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着个新保姆……我先走了啊！

 

 

BGM2（上）

【李离开的脚步，开门声】

 

林怡馨: 你等一下！

 

李乐薇: （站住）妈？

 

林怡馨: 我……让李子昂回来住吧。

 

李乐薇: （愣住）妈……

 

林怡馨: （干咳一声）李子昂得的这种病，往后只能是越来越严重。薇薇，妈只是因为心疼你、想帮你才同意的啊！

 

李乐薇: （扑）妈！（大哭）

 

【46秒 闪回】

 

【铺床的声音】【拉杆箱滚轮声】

 

李乐薇: 妈，我把爸的行李先提拉过来了。

 

林怡馨: 来，放这屋吧！我把他以前的书房收拾出来了。哎，这箱子的东西，他自己会归置吗？

 

李乐薇: 我爸清醒的时候还挺正常的，就是糊涂起来要了命。不过，他现在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的，唉，让人搞不明白……

 

林怡馨: 薇薇，你过来摸摸，这被子厚薄行吗？

 

李乐薇: 行，没问题。

 

林怡馨: 不会冷吧？

 

李乐薇: 什么天儿啊，当然不会。

 

林怡馨: 薇薇，你说，人家……会叫我什么？

 

李乐薇: 妈，别“人家人家”的了，咱是一家人！

 

林怡馨: （捋捋头发）薇薇，妈看起来怎么样？还好吗？

 

李乐薇: 岂止是好！妈，您就是传说中的盛世美颜！

 

林怡馨: 你这丫头，还盛世美颜？这头发都白了。唉，难看喽，不然怎么连自个儿男人都看不住？！

 

李乐薇: 妈~！您看您，又来了！您就别总想这些了。

 

林怡馨: 不想？不想就没时间想了。唉，你说他好端端一个人，得什么病不好啊，偏得这种病……我查过啦，这以后他脑子会越来越糊涂的。到那时候，他呀，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又要到哪儿去，不知道有人为他伤心难过，不知道什么是人格什么是尊严……薇薇，妈想明白了！妈不能把他当从前的那个李子昂了！从前那个李子昂啊，不管他是好是坏，他都要走喽！马上要住进来的这个李子昂，只是个可怜的病人！妈一想到这个…妈就原谅他了。唉，真的原谅他了。

 

【3：47  门铃响起就入词，不要等】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林怡馨: （慌乱）是不是他来了？

 

李乐薇: 应该是，妈，咱们一块给爸开门去。

 

林怡馨: 不……不不，我不去！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给他开什么门哪？你去就行了。

 

李乐薇: 那好吧。

 

【4：17 脚步声，开门声】

 

李乐薇: 爸！快进来！

 

李子昂: （全神贯注地听着门铃的歌声，好奇地伸手又按了一下）——

【4：26】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4：38 关门】

 

李乐薇: 欢迎回家，老爸！

 

李子昂: 这门铃好听，叶芝的诗，我喜欢。

 

李乐薇: 喜欢就行~！以后您住这儿，天天都能听。

 

林怡馨: （走出来，淡淡地）你来了？

 

李子昂: （盯，辨识）你是谁呀？

 

林怡馨: （愕然）我……我是谁？你问我是谁？（转向李乐薇）

 

李乐薇: 爸您怎么了？怎么连妈都不认识了？

 

林怡馨: （失望，哭笑不得）这李子昂准是喝了孟婆汤了吧！唉，我去给他倒杯茶。

 

【5：29 脚步声渐去】

 

李乐薇: （拽衣角小声）爸，您赶紧过去，叫妈一声！

 

李子昂: 哦。

 

【5：39 李子昂脚步】

 

李子昂: （怯生生地）妈……

 

林怡馨: （气得笑了）什么呀这是！你叫我什么？

 

李乐薇: （赶紧陪笑）哎呀妈，爸逗您玩儿呢。（紧着扽李子昂衣角，小声跟他急）（林怡馨入）爸您怎么回事儿……

 

林怡馨: 没事儿。不管他是真傻是假傻，我都接着。

 

李乐薇: （继续小声急）爸，您不能跟着我叫！您，您真不认识妈了？

 

李子昂: 嗯……她瞅着……眼熟！

 

李乐薇: （急得要哭）爸！您怎么这样啊！您什么都能忘，就是不能忘了妈！

 

林怡馨: （哭笑不得）薇薇，算了算了。让他歇着吧。

 

李乐薇: 行吧。（指着刚铺好的床）喏，爸，这就是您的床，以后您就睡这屋。您的东西我给您放这柜子里了。

 

李子昂: （坐下，嘎吱一声，使劲拍拍床）不对，这不是我的床！我的床比这床大，可稳当了，坐上去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再说了，我那屋子也比这间大，还挨着阳台呢！

 

林怡馨: （扳脸）还这屋那屋的，二十年前你就不睡那屋了。【转身回屋关上门】

 

李子昂: （一边拍床板一边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睡我的床！我要上那屋睡我自己的床！

 

李乐薇: 您怎么又糊涂了！（耐心地）爸，妈为了照顾您才让您回家住的。您差不多得了啊。

 

李子昂: 可我一直睡里屋那大床的！

 

李乐薇: 爸，回来之前咱们怎么说的来着？说好您要乖乖听我话的，是不是？

 

李子昂: （执拗）我……我找我的大床去……【7:47 脚步声，拍门声，拧门把手声】开门，让我进去！开门！

 

李乐薇: （追过去）爸，那是妈的屋！您的屋在这边，以后不许随便过去，听见没？

 

李子昂: （站住了）妈为什么不让我睡那屋？我一直睡大床的。

 

李乐薇: 爸，您和我妈离婚了！离婚了两人就不能再睡一张床！

 

李子昂: 我……不让我睡大床我就不睡这儿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

 

【8:25 林打开房门】

 

林怡馨: 不就是一张大床吗？这屋我让给你！

 

【8:33闪回】

【门铃，开门】

 

林怡馨: 薇薇，下班了？

 

李乐薇: （脱鞋放东西）妈，这两天您辛苦了啊。

 

林怡馨: 人累点儿倒没什么，我是心累呀！你说我这到底是图什么呀？是可怜他生病了？还是念着从前那点儿旧情分？或者是为了弥补当初错怪他、把他赶走了的那点儿愧疚？我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让他回来住了呢？

 

李乐薇: （抱住）妈，您这都是为了帮我。

 

林怡馨: 是，也不是。其实啊，我还是放不下！他刚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儿，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身上那件灰褂子——那领边上的盘古扣儿哇，线都松了，耷拉着愣是没掉下来……唉，就跟我和他一样，来来回回二十年，还是没断。冤家呀！也是，真要是断了，他还回得来吗！

 

李乐薇: 人都是有感情的，何况您心里还一直掂着我爸呢……妈，以前那些不好的事儿咱就忘了吧！多想想现在，多想想以后，咱们仨这不是又到一块儿了吗？

 

林怡馨: 你不提还好，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这人还是那么没心没肺一点儿没变！薇薇我跟你说啊，打昨儿开始，我这心口儿一直堵到现在了……你说他怎么就不认得我了呢？薇薇，妈是不是已经老得不成样儿了？啊？老得他都认不出来了？还是他心里头压根儿就没我呀！

 

李乐薇: 妈，爸生病了，他不是故意的。

 

林怡馨: 他……他还跟我抢大床！把我房间和阳台都给占了！

 

李乐薇: 妈，您可不能和我爸一般见识啊。

 

林怡馨: 切，谁呀！有病归有病，一码说一码。他这心里有没有我，我是一目了然。我敢肯定，这些年他从没想过我。

 

李乐薇: 妈，您想多了。

 

林怡馨: 我没想多。这次他回来，我早就想把我一直想不明白的事儿给问明白！他李子昂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当初我们一句没吵就离了婚，可我这心里头……你知道有多不甘心吗？尤其是想到杨蕊那张鞋拔子脸……他怎么会为这种女人把我们娘儿俩扔了哇！

 

李乐薇: 妈！您和爸分开二十年了才又到一起。现在我爸都病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恩恩怨怨放不下的？有些事儿就是这样，你越想弄清楚越是一团乱麻！当初您要是不赶我爸走……

 

林怡馨: 可我就是把他赶出去了……我有错吗？我错哪儿了？你说！

 

李乐薇: 您没错您没错！唉，那您现在是几个意思啊？难不成，您还要把我爸再赶出去一回？

 

林怡馨: 都说劝和不劝分，何况你是我们俩的孩子。但这分开了的还能和得起来吗？这二十年他李子昂倒是过得有滋有味儿的，可我……我一想就来气！

 

李乐薇: 行了行了，妈，你别老这样没完没了跟祥林嫂似的，老琢磨着爸这儿不好那儿也不好的。这日子怎么过呀！您要是真受不了了就吱一声，我带爸走，再想别的办法……（突然掩鼻咳嗽）妈，您煮什么呢？怎么这么呛人哪？

 

林怡馨: 我什么也没煮啊？

 

 

BGM2（下）

【浓烟伴随着烧东西的噼啪声】

 

林怡馨: （惊）哎哟！

 

【10秒左右，两人冲向厨房的脚步声，各种噼哩啪啦、流水声，两人可乱入咳嗽声】

 

李乐薇: 妈您小心别烫着手……您拿着它干嘛去呀！哎，妈！

 

【24秒 脚步声，拍门，开门】

 

林怡馨: （气急败坏）李子昂，你出来！

 

李乐薇: 妈！您气糊涂了！爸今天做理疗去了不在家！

 

【40秒 开窗通气，风声，砸锅声】

 

林怡馨: （怒）他这是要干嘛？要点火烧房子上天啊？

 

李乐薇: 他准是看您在沙发上睡着了怕吵醒您，就自己跑厨房里下面条了。

 

林怡馨: 下什么面条？他不是喜欢喝咖啡吗？喏，你看，面包、鸡蛋、牛奶，一杯咖啡，我不都给他准备好了放在桌上了吗！

 

李乐薇: 难为您还记得爸早饭爱吃什么！他一定是没看到。

 

林怡馨: 什么没看到哇！他就是作！家里明明有饮水机，他非要自己烧水喝！你给他准备了面包，他就偏要吃面！

 

李乐薇: （低声）妈，您得多容容他，他不是生病了吗！

 

林怡馨: （低哼，气得说不出话来）

 

【门外脚步声】

【1：47 门铃声，歌声刚起就被打断，门打开】

 

李子昂: 乐薇你回来啦！你看，这么好的书论斤卖，10块钱3斤。（得意）你瞅瞅我淘着了什么？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只要两块钱。（林怡馨入）还有这个……

 

林怡馨: （怒吼）李子昂！我是让你烧房子来了？！

 

【2:10 李子昂一抖，手里的书撒了一地】

 

李子昂: 谁……谁烧房子了？

 

林怡馨: 你煮东西怎么不守着？走也不说一声！

 

李子昂: （探身望向厨房，低声）谁煮东西了……

 

林怡馨: （厉声）着火怎么办？爆炸了怎么办？

 

李子昂: （窘迫）我……我哪儿知道啊？馨，我……

 

林怡馨: （怔住，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叫我什么？

 

李子昂: （嗫嚅）馨……

 

林怡馨: （疑惑）你叫我什么？

 

李子昂: （走到林面前，一字一顿）林怡馨，你、是、林、怡、馨。

 

林怡馨: （震惊）你认识我？

 

李子昂: （柔情似水）林怡馨，馨，散布很远的香气，也意喻品德美好高尚。馨、馨、馨……

 

林怡馨: （哽咽）你……

 

李乐薇: （轻叹一口气，蹲下收拾书）

 

李子昂: （兀自陶醉）好听！林怡馨三个字连在一起，听起来就像自然音阶一样，1（DO），2（RE），3(MI)。林怡馨……林，怡，馨。

 

林怡馨: （温柔）你出门前想给自己下面条吃来着？你闻闻这满屋的糊味儿，再看看这锅，都被你烧漏了。

 

【3:57  轻敲烧黑的锅】

 

李子昂: （委屈）我……我想不起来了！

 

林怡馨: 煤气很危险，一旦泄漏引起爆炸，是要出人命的！

 

李乐薇: 妈，咱家那灶台也太老了！现在人家都换新型号的了，有自动熄火装置的。

 

林怡馨: 我才不要用新的，乱七八糟看着功能挺多，其实一点儿都不实用。不就煮个饭嘛。（问李子昂）子昂，你现在早饭改吃面条了？

 

李子昂: 我……我只会煮面条。

 

林怡馨: 过去你不是一直喜欢西式早餐的吗？我给你把面包烤好，咖啡和牛奶也冲好了，就放在桌上。你没看见呀，还煮什么面条？

 

李子昂: （歉疚）我好多年没吃过这样的早饭了。没人给我做。

 

林怡馨: （俯身捡书）那你买了这么老些书，看得过来吗？记得住吗？

 

李子昂: （怔了一下）我……我使劲儿记！

 

林怡馨: （心疼）以后你要是想吃面条了就跟我说。炸酱面、打卤面、热汤面，我都会做，比你自己煮完倒酱油强多了。

 

李子昂: （咽一口唾沫）好！那咱们今天中午就吃面条吧。我好像还没吃早饭呢！

 

林怡馨: 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千万不能自己开煤气，要开必须得我同意。

 

李子昂: 嗯，我记住了。

 

李乐薇: 爸，您看，我给您写好了！

 

李子昂: （念）李、子、昂、不、能、开、煤、气！

 

李乐薇: （声音渐小）对！我呀，这就把这张纸贴到厨房去！这么大的字不怕您看不到！

 

林怡馨: 这个法子好！子昂，你还磨蹭什么呢？来来来，过来帮我把这锅盖给刷出来，（李子昂入）都糊成这样了……

 

李子昂: 哎，来了来了……

 

 

BGM3

【倾倒米粒的声音】

【脚步，拉椅子，坐下】

 

林怡馨: 子昂，你居然还记得怎么包粽子，不错。你这记性啊，有进步！不过包之前得先把这些糯米拣拣。这米看上去挺白的，好像挺干净的。仔细拣拣，总能拣出一堆不能吃的东西。喏你看，这是稗(bài)子，你还记不记你头一回陪我回乡下老家，见着稗(bài)草还以为是稻子呢！（笑）

 

李子昂: （不耐烦）你说的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我一点都不记得……这粽子为什么非要自己包，这么麻烦。现在超市里不有得是现成的粽子吗……

 

林怡馨: （打断）那些粽子可比不上咱们自己包的粽子！现在外头什么东西是安全的呀？能不买就不买！海鲜呀、牛羊肉呀都不能吃了，南方又发大水。这糯米是我专门托人从江苏买的，你手快点儿，赶紧把杂质拣出来，包完好煮！

 

李子昂: （嘟哝）在这儿每天不是拣米包粽子就是做饭，时间都被浪费了。

 

林怡馨: 你还好意思说！在外边儿这二十多年没人让你拣米做饭啊，你又写出来多少伟大的作品？

 

李子昂: （恍惚）二十多年？什么二十多年？

 

林怡馨: 好啦，快包吧，一会儿薇薇回来了好吃。

 

【1:47 椅子拖拉声，脚步，李子昂起身走开】

 

林怡馨: （紧张）子昂，你怎么了？

 

【1:55 李子昂走回来，重新坐下】

 

林怡馨: （松了口气）呐，你看看，这米里拣出这么些草籽和沙子，硌着牙怎么办？

 

李子昂: （突兀地）没有人是完美的。

 

林怡馨: （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李子昂: （2:16  抓米，音效可略）我们和米是一样的。（把米撒回）

 

林怡馨: （揣摩）你的意思是说，这米里有杂质是正常的，就像我们每个人都有缺点都不完美，对吗？

 

李子昂: （重重的呼吸声）

 

林怡馨: （霍然站起）那这米就更该好好拣了！人有缺点也一样，必须得改！

 

李子昂: （沉默）

 

林怡馨: （重新坐下，轻语）子昂，这粽子，是让你想起妈来了吗？我知道妈以前对你一直很严厉。可妈那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妈在的时候，每年端午都带着咱俩一块儿包粽子，我这还是跟她学的。（回忆）妈是个好人，我一个乡下穷孩子，要不是成了她的学生，哪儿有现在。（微笑）还记得吗？咱俩头一次见面，就是过节妈叫我上你们家吃粽子的时候。你抱着一摞书从书店回来，开门的时候差点撞上我……那时候，咱俩还是中学生呢……

 

李子昂: （冷不丁）一座翻不过去的山！

 

林怡馨: 你说什么？

 

李子昂: 一座，翻不过去的，山。

 

林怡馨: 什么山哪？你说的都是什么呀！

 

李子昂: （手指在洒落在桌上的米粒中划写，音效可略）

 

林怡馨: （念）生死……遗忘……生活……断流……（失望）李子昂，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要翻什么山？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倒是说清楚啊！

 

李子昂: （起身）我想出去走走，我还想去书店看看。

 

林怡馨: （拦）不行！我要煮粽子了，没功夫带你出去！

 

李子昂: 我不用你带，我自己可以去。

 

林怡馨: （动了气）你知道你有病的，万一路上迷糊了走丢了怎么办？

 

李子昂: （倔强地）我不会走丢，我认得路。

 

林怡馨: （坚决地）不行就是不行。你既然回到了我这儿，你就得听我的！

 

李子昂: （沉默两秒，温柔而怜悯）你就是我翻不过去的山。

 

林怡馨: 什么？（愕然怔住，哽咽）子昂……你……

 

李子昂: （慌张）别……别哭……你别哭啊，我说错了什么？

 

林怡馨: （流泪，无力地坐下）

 

李子昂: （跟着坐下，急切）我……我说什么了……我忘了……

 

林怡馨: （抹泪，哽咽）这么多年……我总算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了……

 

李子昂: （找纸巾）纸巾呢？我去找啊，你等等……你等等……我去找……（走了几步，茫然）我去找什么呀？（苦恼）哎，我想找什么来着？要找什么？怎么一眨眼就忘了？

 

林怡馨: （抽泣吸鼻子）

 

李子昂: 哦，（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你别哭，我想起来我要找什么了！【6:08 脚步急远，进屋翻东西，脚步急近】给！

 

林怡馨: 这是什么？

 

李子昂: 手绢，给你擦眼泪，拿着。

 

林怡馨: （不接，冷笑）哟，这手绢挺漂亮的呀！还真丝绣花的呢。谁的呀？

 

李子昂: （不容置疑）你的，是你的。我收着的。

 

林怡馨: 这些年，你一直收着？

 

李子昂: 对！

 

林怡馨: 在哪儿收着？

 

李子昂: 家里啊。

 

林怡馨: 哪个家？谁的家？

 

李子昂: （愣）谁……谁的？……（拍腿）嗨！这是我从你给我做的、那件灰褂子的口袋里找出来的，肯定是你的手绢啊！

 

林怡馨: （忍不住哭出声）

 

李子昂: 你别哭啊…怎么又哭了呢…给，给你擦擦……（伸手擦被林躲开，并把手绢打掉）

 

林怡馨: （痛哭）这不是我的手绢，我从没用过这块手绢！这肯定是那个杨蕊的……

 

李子昂: （拣起手绢，冥思苦想）这不是你的手绢？那我怎么会放在那件灰褂子的口袋里？……这怎么会不是你的呢？不可能啊……我得好好想想……这是……这是……（难过）难道这真是杨蕊的手绢？我……我真的糊涂了吗……

 

林怡馨: 李子昂，你太过分了！（一阵眩晕）

 

李子昂: （扑过去）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对不起……对不起啊……（悲鸣）呜……啊啊……

 

 

BGM4（上）

｛林怡馨卧室｝

 

李乐薇: 妈，您可醒了！爸，我妈醒了！

 

林怡馨: （慢慢睁开眼睛，虚弱）我这是……怎么了？

 

李子昂: （一叠声地）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可把我们吓死了！乐薇忙里忙外的都累坏了……

 

林怡馨: 辛苦你们了。

 

李乐薇: 妈，我没事儿。我爸才辛苦呢，天天守在您床边儿，连觉都不睡。哎哟，爸，妈，我得先去单位加班了！这两天正是疫苗研制的关键期，这地球要是离了我，可能还真转不了了！

 

李子昂: 你去忙你的，你妈这儿有我！

 

李乐薇: （49秒  走到门边）行，那我走了啊！对了爸，您过来一下。

 

李子昂: 来了来了。

 

李乐薇: （带着走到冰箱，打开门指给李子昂看）我跟您说啊，饭我做好了，在冰箱第二层，就这儿！这是您的，这是我妈的，吃的时候用微波炉热热就行，三分钟。您千万不能动火！

 

李子昂: 哎，哎！

 

李乐薇: 好，您跟我妈俩人好好儿的啊，不许吵架！不许气我妈！回头我给您打电话检查。

 

李子昂: 好，你放心！你快走吧！

 

【1:32  送走乐薇，关上门回来；1:44 坐到怡馨床边】

 

林怡馨: 薇薇走了？

 

李子昂: 是啊。唉！都怪我，都是我害的，是我拖累了你，还把你气成这样！我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可我，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是怎么惹你生气的了……

 

林怡馨: 你真想不起来？

 

李子昂: （懊恼）真想不起来了！要是想得起来，我以后决不再那样气你！

 

林怡馨: （又好气又好笑）怎么着？你还打算换着花样儿气我呀？

 

李子昂: （迫切真挚地像个孩子）不不不，我以后再也不气你了。你相信我，相信我！

 

林怡馨: （心头一热）子昂……（伸手抚摸）

 

李子昂: 哎！（趴在床边，双手握住林的手贴到脸上）在，我在呢！

 

林怡馨: （柔声）子昂，你没气我。我这是老毛病了，和你没关系。

 

李子昂: 不，都怪我，全都怪我……（哽咽）

 

林怡馨: （叹）你看看你，老大不小的了，头发都白了，怎么说哭就哭了呢……跟个孩子似的……（轻笑）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我闭上眼还能看见呢，就跟昨天的事儿似的……子昂……

 

李子昂: 哎！

 

林怡馨: 子昂你知道吗，第一眼见你，我这颗心就栓你身上了……可我知道，你没那么喜欢我。你是因为妈……妈相中了我这个儿媳妇儿……你对我总是那么不咸不淡的，若即若离。要不是妈逼着你，你恐怕不会跟我在一块儿……

 

李子昂: （开始大声，后面越说声音越小）谁说的，我喜欢你啊！我一直都喜欢你的！明明是你对我爱搭不理……我……我就跟你赌气……

 

林怡馨: 你不用骗我……没关系，这一辈子都过来了，我早就想开了……我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不太懂你那些文学啊艺术啊什么的……我们乡下，没钱也没条件学钢琴……我呀，我好羡慕杨蕊啊……又羡慕、又嫉妒。跟她比起来，我有什么呢？空有一张漂亮的脸吧……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这有什么用？我知道，你不是看重外貌的人；你看重的，是人的心……

 

李子昂: （开心）你懂我，你果然懂我！我看重的，的确不是外貌，而是人的心！

 

林怡馨: （苦笑）每当我看到你和杨蕊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时候，我都觉得……你们才应该是一对儿，你们才应该在一起……要是没有我在中间挡着，就好了……

 

李子昂: 你怎么能这么想……

 

林怡馨: 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辈子，我想都没敢想过，我还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儿……跟你这么好好儿地在一块儿说说话儿……我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了呢……那时候后悔得我啊，悔得肠子都青了。我总想着，要是有机会，哪怕跟你说完这些话我就死了，我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李子昂: 千万别这么想！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难过的，我也会死的。

 

林怡馨: 真的吗？

 

李子昂: 当然是真的！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儿，我得趁着我现在还记得，跟你说清楚！

 

林怡馨: 什么事儿啊？你说。

 

李子昂: （掏出手绢来）这个手绢，不是杨蕊的，是我要送给你的。（展开手绢）你看，这里，还有一个“馨”字……我现在，记忆常常一闪而过……所以只要一想起点什么，我就得使劲儿抓住，否则一会儿就又都忘了……你拿着，快拿着！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一个人，就是你，馨。不管她杨蕊对我存的是什么心，我对她没有半点心思。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

 

林怡馨: （眼泪几乎夺眶而出）好。

 

李子昂: 馨，你怎么又哭了？（慌）我错了！又让你生气了。（给林擦泪）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些告诉你的！可你对我总是那么冷冷的，我以为你是报恩才愿意跟我好。我一赌气，就……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林怡馨: （抽泣）你没错，你送我礼物，你还帮我擦眼泪……

 

李子昂: （高兴了，扶着林坐起起来）馨，我总觉着我这病快好了。真的，这两天，我想起来了好多东西！你跟我说的那些过去的事儿，点点滴滴都在我脑子里头存着呢！你再多跟我说说，我肯定能想起来更多。

 

林怡馨: 好。这往后啊，咱俩的日子还长着呢，等我慢慢儿跟你说。子昂啊……

 

李子昂: 哎！

 

林怡馨: 我饿了。

 

李子昂: 你想吃什么？乐薇给留了饭的……呃，她是怎么说的来着……

 

林怡馨: 我不吃薇薇做的饭，我想吃你做的饭。我要吃你煮的面条。这辈子我还没吃过呢……

 

李子昂: 好，好~我去给你煮面条，面条我是会煮的，我就会煮面条！

 

 

BGM4（下）

【去厨房，又返回来，去又回来两段脚步后入词】

 

李子昂: 李子昂，不能开煤气。乐薇写在厨房里的。我，就是李子昂。我不能动火，除非林怡馨同意。

 

林怡馨: 我同意。

 

李子昂: （开心）我就知道你会同意，你准会相信我的！真是的，我这个人办事儿一向靠谱儿！

 

【39秒  去厨房，一阵乒乒乓乓】

【1:15 脚步渐近】

 

李子昂: 面来啦！

 

林怡馨: 火，关火。

 

李子昂: 火已经关了，你放心！（将林怡馨扶起来）来，我扶你起来吃面！（端碗，用嘴吹着热气，耐心地喂林）来，吃面。

 

【1:42 碗勺碰击声】

 

李子昂: 好吃吗？

 

林怡馨: 好吃。

 

李子昂: 馨，我也饿了，我也想吃。

 

林怡馨: 可是都被我吃完了呀。那你再去煮一碗……

 

李子昂: 好，我马上就好。我煮面条很快的！（扶林怡馨躺了下来）

 

【2:05 去厨房的脚步，又一阵厨房里的乒乒乓乓】

【2:20  电话铃响，脚步声】

 

李子昂: （拿起电话）喂！谁呀……

 

李乐薇: （电话音，着急忙慌的）爸，我刚散会，马上吃完饭下午就得进实验室。您给妈热饭了吗？放微波炉里三分钟，时间长了饭就硬了，不好吃。

 

李子昂: （得意地）你打电话就这事儿？你放心，妈已经吃完饭了，吃的面条。

 

李乐薇: 那好，我先去吃饭了。（回应旁边同事）哎我马上就来~~爸，我们同事催我了我先去了……

 

李子昂: 好的好的，你放心！（2:55  挂电话，走进怡馨房间）馨、馨，乐薇来电话了……

 

林怡馨: （睡着了）

 

李子昂: （轻声）睡着了……（坐下）馨，我还能找回这二十年吗？能，我一定能的！（打哈欠）我也困了，唔……

 

（隐隐的厨房水开的声音，可略）

 

 

BGM5

 

【音效】同事：服务员，给我来碗大宽。乐薇，拉面，你吃吗？——CV祭足

 

李乐薇: 行，吃这个快。来碗二细吧。

 

【音效】同事：（对服务员）加碗二细，多少钱？——CV祭足

 

李乐薇: （突然想起）不对呀！家里没保姆，我又没在家，那是谁给妈下的面条？

 

【音效】同事：怎么了？你妈也要吃面条啊？——CV祭足

 

李乐薇: （跺脚）糟糕！肯定是我爸！完了完了！我得回家一趟！（魂飞魄散起身跑）

 

【音效】同事：哎你不吃饭啦~~~——CV祭足

 

【46秒 闪回】

【乐薇跑，手机按键，50秒 接通但无人接听】

 

李乐薇: （边喘边打电话，急）怎么还不接啊~！接电话啊爸~~！快接啊妈~~！

 

【1:01闪回 场景切换到家中，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没人接听】

 

【哔哔剥剥燃火声，火苗被沸腾溢出的开水潽灭了 ，1:12听不到潽水声后开始入词】

 

林怡馨: （被呛醒过来，剧烈地咳嗽）子昂……子昂……

 

李子昂: （迷糊着被推醒）馨……我的头好晕……（倒下）

 

【1:33 电话铃声响一声后开始入词】

 

林怡馨: （咳嗽，推李子昂）子昂……你醒醒……

 

【1:48 闪回，场景切换到路上】

 

【手机里电话仍无人接听】

 

李乐薇: （绝望，带着哭腔大喊）出租车！出租车！【1:57 刹车声，开车门，2:04关车门】师傅，阜成门！快！越快越好！

 

【车辆发动，行驶。】

 

【2:18 闪回 场景切换到家中】

 

【与音效同步入词 林跌跌撞撞走到厨房 2:31 关掉煤气】

 

林怡馨: （边咳嗽边掩鼻喘）厨房……开关，开关呢……关掉……好了，没事了……子昂！子昂！

 

【2:45 场景切换到路上】

 

【李乐薇继续按键，2:51接电话后入词】

 

李乐薇: （焦急）喂，物业吗？麻烦您赶紧到3号楼1507看看有没有情况。是我家！我爸妈应该都在家，可没人接电话！，对！麻烦您快点！谢谢您！

 

【3:06 闪回 场景切换到家中，林走回房间拖起李子昂，连拉带拽地背起他往门口走】

 

李子昂: （迷糊，咳嗽）馨，你干什么……

 

林怡馨: （竭力）走，子昂…我们走…走……（边咳嗽边喘边使劲）呃……！

 

李子昂: 你放我下来，你背不动我的……馨，你自己走……快走……

 

林怡馨: （语不成声）一起走……一起……（摔倒，大口喘气、咳嗽，爬起来再拖，再摔倒）呃！李子昂……呃！我们，一起走！（倒下）

 

【4:05  门铃突然响起，同时响起物业人员的砸门声】

 

物业：（边砸门边喊）有人吗？请问有人吗！（打电话报警）喂？派出所吗？……——CV祭足

 

李乐薇: （在门外喊）我回来了！我有钥匙！我来开门！

 

【4:15 脚步】

【4:23 钥匙开锁声，4:28推开门声】

 

李乐薇: （撕心裂肺）妈——！

 

林怡馨: （嘶声）救……救子昂……救你爸！

 

【4:51 闪回】

 

【敲门声，门铃响起】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李子昂: 谁啊？（期待）馨，是你吗？

 

【5:15 急切脚步声，开门声】

 

 

—全剧终—

 

按响门铃的会是谁呢？

是被抢救回来的爱侣林怡馨？还是结束疫情加班的孩子李乐薇？

一段发生在疫情期间的爱情，或者，是一辈子的爱情恰逢疫情。

我们爱过，我们走过。

 

6分37秒处有彩蛋。

希望疫情早日过去，祝大家平安顺遂，健康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