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

——致敬原著：李宝群《爷爷》

改编：楠楠小

后期/美工：熊羞涩

 

老人：虎子的奶奶，抚养狗子长大，得知狗子被日本人抓走替他们干活后，又气又急，眼睛瞎了。兼孩子。

狗子：老人的孙子，被日本人抓去干了5年活儿。日本战败后逃回来，被老人教训后和老人共同修桥。兼开篇和结尾的爷爷，即老年虎子。

爷爷：老年狗子，带着自己的孙女修桥，由狗子兼。

孩子：狗子的孙女，由老人兼。

所有音效卡不上都不要等，不必介意。BGM只是氛围烘托。

 

BGM1

 

【一个人的凿石声，河水奔流声】

孩子：爷爷，你在干什么？

爷爷：凿石头。

孩子：凿石头干什么？

爷爷：修桥。

孩子：修桥干什么？

爷爷：修桥让人过啊。

孩子：这么宽的河，这么急的水，要凿多少石头，修多久才能修成啊？

爷爷：那也要修。人要过河，这里没有桥不成啊！

孩子：爷，我来帮你吧。

爷爷：好，好哇！虎子/妞子，想听故事不？

孩子：想啊。

爷爷：那爷爷一边干活儿，一边给你讲我奶奶的故事。（混响）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BGM2

【雷声，雨声】

【泥泞中的跑步声由远及近，别急，先喘几声，等脚步停了再入】

狗子：好大的雷，好猛的雨呀，长这么大还从没遇上过这么大的雨——奶奶的，这天河开口子了，这是在从天上往下倒水啊——哈哈，我石狗子大难不死，老天开眼，枪子长眼，让我拣了条小命！五年前，妹子病了，我下山给妹子抓药，没想到日本人在抓兵，二话不说抓了我，逼着我给他们当兵……五年，整整五年啊！真他妈不是人过的日子！看着他们杀，看着他们烧，看着他们祸害中国人，啥话都不能说，大气儿都不敢出，还得天天点头哈腰陪笑脸、听他们招呼、帮他们干这干那……乡亲们都管我们叫啥？——二狗子，狗腿子，狗杂种，讨日本主子喜欢的哈巴狗！——都没离开过一个狗字！是，人家没说错，我就是一条狗，围前围后整整当了五年狗——汪！汪！汪！——唉，总得保命，总得活人呀！吃粮当兵，穿人家衣服吃人家饭还拿着人家的饷(xiǎng)钱呢，不听他们使唤行吗？

【再多走几步吧，没音效】2：36【雷声，雨声。跌倒】

如果没卡上，跌倒音效可单独放【YX01-跌倒】

狗子：好大的风，好难走的路啊！现在好了，小鬼子战败了，开路一马司了！我石狗子终于可以从狗变成人了！可这各县各乡让小鬼子杀了亲人的乡亲们都恨得咬牙根儿，逮着那些落了单的小鬼子就锹(qiāo)镐(gǎo)镰(lián)锄(chú)一通砍，和杀鸡宰狗差不多。连我们这些帮鬼子做过事的人，他们也恨不得能咬上几口才解气！我们冤不冤啊？孙子才愿意给鬼子办事呢！

3：32【卡不上不要紧：雷声，传来几声狗叫，许多狗的叫声。】

狗子：（紧张）我这都快做病了！两天前，我换了衣服出了城。这一路上心惊肉跳躲躲藏藏的，我就怕被什么人给认出来一一”嘿，那不是给鬼子当差的石狗子吗！”忽拉一下让人给围上了，乱拳乱棍打上一顿倒没啥，可真要是在这当口儿丢了命，那我可就太冤了！我要回家，见我奶奶和我妹子——五年了，我想他们！我多少回做梦都梦见他们。奶奶在山里打石头，小妹就在旁边割草拾柴禾，边干活边唱歌，她唱得可好听了……

【4:38雨中有歌声飘动，一个女孩的歌声。】

狗子：死，我也要死在他们身边！还好还好，这一路上平安无事。哈，这就快到了，前边儿就是了，我得快点走！快点走！

【雨中狂奔，歌声隐去】

【雨小了，若隐若现的河水声。奔跑声。音效可压】

狗子：（喘息）我看到老家的那条河了，龙水河——哈，还那么亮闪闪的，在阳光下像条大白龙。【各样的鸟叫声】哈哈，闻到了，我闻到了！槐树的香、柳树的香、栀子花的香！还有，这是百灵在叫！黄鹂，是黄鹂！真他妈好听！——哈，我回来了！我他妈终于回来了！（扑在地上抓起泥上，狂闻着）香，真香啊！

 

Bgm3

【凿石声，奔跑声停后入】

狗子：奶奶！（急奔上去，扑跪于地）奶奶！

老人：（停下手，周身一震，怔在那儿）

狗子：奶奶，是我，我是狗子呀，你的狗子回来了！

老人：（不动，无语。）

狗子：奶奶，真是我呀！你看看，你看看我啊！你的狗子回来了！——奶奶，你怎么了，怎么看都不看我一眼？（发现老人的眼睛不对）奶奶，你的眼睛！（上前细看）这是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这几年出了什么事？怎么您（的眼睛）……

老人：（猛地伸出手，抓住狗子的手）你，真是狗子？

狗子：（起身）是呀，可不是我吗？嘿嘿，奶奶，狗子活着回来了，可您怎么变成……五年哪，这五年我天天都想着您，想着您和小妹！

老人：日本人的饭好吃吗？

狗子：这……还成，倒也饿不着，可那帮王八蛋吃的比我们好多了！

老人：听人说，月月还有饷钱？

狗子：有！（从鞋里取出一卷钞票）呐，这是这几年我一点点儿攒的，小日本给的零花钱。我一分舍不得花，都攒起来了……奶奶，给！全给你！

老人：（未收钱）来，让我摸摸你。

【老人扳过狗子，一双手摸着他】

狗子：（有点疼）哎哟！奶奶，您这手还这么有劲儿……奶奶，我知道，我给小鬼子当差你肯定不高兴，可我是被他们抓去的，我要是不干，这帮王八蛋就——哎哟！

老人：（继续）你，倒是一点都没瘦哇！

狗子：哎哟！——奶奶，和我一起被抓的总共有19个人呢，大伙都想家都想跑，有几个人趁着小鬼子不注意跑了，结果都被他们杀了！当着我面儿杀的，用刺刀活活捅死了，吓得我再也不敢跑了。

老人：嗯！（继续）好像还胖了，就是这骨头软了！

狗子：哎哟，奶奶，你轻点呀！——呵呵，甭管胖瘦软硬，我还是那个狗子！现在好了，我活着回来了。这五年我天天都跟自己说，我得活着，得活着回家，活着回家见您，奶奶，回来伺候你，我得给你养老送终！

老人：伺候我？给我养老送终？

狗子：呵呵，你老不是说过吗？咱石家就剩下我这一根苗了，你老了要我给你养老送终，你还要我给石家传宗接代！

老人：你还要给石家传宗接代？

狗子：那当然了！——奶奶，从今往后咱们种地，打鱼，好好过日子。将来攒点钱，给我妹找个好人家，我再给你老娶个孙子媳妇。哎，奶奶，我妹呢？

老人：话变多了！

狗子：奶奶，你就让我说吧！五年了，多少话闷在心里。奶奶，我想你和妹呀，我天天都想回来……奶奶，你别光让我说，你倒是说说你的眼睛，还有小妹呢，她上哪去了……

老人：你给我站好了！——站那儿不许动！

狗子：哎哎。（答应着站好）奶奶，你要说什么，我听着！

 

BGM4

【脚步，抡锤声，两人对话交迭互压】

狗子：（闪身躲过）奶奶，您这是干嘛呀！

老人：我打死你这条日本狗！（向狗子方向抡锤乱打）

狗子：（闪躲着）奶奶，奶奶！您这是干啥呀？您住手啊！

老人：（不由分说，抡锤胡乱追打）狗！——狗！

手动音效【YX02-下跪】

狗子：（扑跪于地不再动）奶奶，您打吧，狗子就跪在这儿，您一锤子打死我吧！

老人：我！我……（举手抡锤欲砸）

狗子：（猛地抱住奶奶的腿，泪流满面，恸喊）奶奶，我不相信你是真想要我的命——我是你从小带大的狗子呀！！！

老人：（悬在空中的手止住——喘息）

狗子：奶奶，从小到大你都舍不得打我！你真忍心一锤子打死狗子吗？奶奶，我回来了，我是来孝敬您伺候您的！您眼睛看不见了，我更得伺候您，我更得……

老人：（扔下锤子）你给我起来，跟我走！来——！

狗子：哎，哎！

1：10脚步起【老人在前，狗子跟在后边】

【山风起，脚步声】

老人：你，往山下看！

狗子：这……

老人：我让你往山下看！

狗子：哎。咱们石家村呢？那么大一片村子，现在怎么？

老人：你再往这北山上看！看——！

狗子：这，（吃惊）怎么全是墓地，全是坟头。奶奶，这都是——

老人：你，再往那河边看看。

狗子：哦，河边还有几户人家，怎么都……

老人：埋在北山上的只是几百人，还有几百人在河里，他们被活活地淹死了！只剩下九个寡妇和十几个孩子，出事那天他们跑出了村子进了山，才侥幸活了下来，还有几个是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

狗子：这……奶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怎么回事？都是你那些日本爷爷干的好事！两年前的一天，天刚亮，满山满岭的大雾还没散，密密麻麻的小鬼子就冒出来了，从四面围住了村子——我正在山顶上打石头，亲眼看见了一面面膏药旗涌进了村子！……小鬼子冲进村里到处杀人，放火，祸害女人。大伙到处躲到处逃。可东边是鬼子西边也是鬼子，哪哪儿都是鬼子的钢盔、刺刀、膏药旗。你妹子也在人堆里拼命地跑，可她没跑出村就让一群鬼子逮住了，他们把她按在了碾盘上把她——

狗子：小妹——奶奶，您别说了！

老人：是呀，说不得，说不得呀……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整个身子都是血，已经没气了……

狗子：小妹，妹子——！……小鬼子，我操你们八辈祖宗！

老人：你！你还有脸喊有脸骂？乡亲们和你妹子的身上就沾着你的血！

狗子：奶奶，这可没有我的事！我一直在大青山金水河那边给鬼子当差，离咱这儿隔着十几座山、几百里地哪！那么多条人命可不敢全算到我头上啊！

老人：你还敢说！

狗子：是，我是给他们喂过马守过炮楼，也跟他们下乡扫荡过，见过他们杀人放火祸害老百姓。可我向天发誓，我从没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再说，我一个当差的小兵哪干得了这么大的事呀？——对了，这片皇协军的头儿是孙家洼的孙拐子和胡家窝棚的胡二炮，准是这两个王八蛋领着日本人干的。

老人：你给我闭嘴！在我心里，开枪的那帮人里就有你，放火烧村子的人里也有你。你就在那帮家伙中间！在我心里，石狗子、孙拐子、胡二炮根本没区别，一样有罪！

狗子：奶奶！

老人：（痛楚）还有我，我也有罪啊！——我是你奶奶，你是我孙子！一笔写不出两个“石”字。你的名字写在石家的家谱上，你身上流着我们石家的血！（痛心疾首地）罪人，我是罪人哪！全村几百号老少爷们的罪人，全村几辈先人的罪人，后代子孙的罪人，这个罪几辈子都赎不完啊！（打自己）

狗子：奶奶，您别打呀！（扑上去拦）

老人：（暴怒，将狗子推倒在地，扑上去痛打狗子）王八蛋，你个王八蛋，抓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跑？发给你枪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冲小鬼子开枪？

狗子：奶奶，要是我跑了，要是我开了枪，那我就只有死了呀！我死了，咱俩还能见面吗？

老人：（流泪）你知道这几年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用什么眼神看我吗？你知道他们背后怎么说你、说我、说我们石家吗？——“老石家出了个汉奸，他们家孙子是日本人的狗腿子！石狗子成了日本人的狗！”这话，刀子一样在剜(wān)我的心哪！我去大青山那儿找过你，可你和鬼子去了黄羊山。我又去了黄羊山，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找你也没找到你。我托人给你捎话儿让你别给鬼子干了早点回家！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呀……我急，我气，我没脸见人没脸活啊！一场大病，急火攻心，我差一点就——我这双眼睛，就这么急瞎了！

狗子：奶奶！

 

桥BGM5

【开始就直接入】

老人：（重吼）进去！

【狗子踉跄跌倒，被老人推入冰冷奇寒的石屋之中】

【跌倒】

【又一声重响，上锁的声音】

狗子：奶奶，你这是干什么？

【拍门入，风声】

狗子：奶奶，奶奶！你开门哪！

老人：从现在起，你就给我呆在这儿，哪也不许去！

狗子：（呼喊）奶奶！奶奶！开门哪！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这么黑，这么冷？（摸）这一一这是什么？（看到数不清的石家村村民的石制灵牌，辨认着）这，这是，石头灵牌！我的天，这是死人呆的地方！奶奶，我不想呆在这儿，【叩门声1：06秒，卡不上没关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奶奶——奶奶——！（用力叩门）

1：09【寒风呼号，大雪纷飞。】

狗子：（冷）奶奶，你这是干啥。这么冷的天，这么黑的夜，你让我……我犯啥罪了！（裹紧衣服）奶奶，您这是想要狗子的命啊！你孙子有错我认错！我不该给鬼子当差，我不该吃他们的饭拿他们的饷，可我没死罪呀！你这么折磨我，凭什么？（团成一团，瑟瑟发抖）真冷啊，我要冻死了！我要死在这儿了！……奶奶，你在哪儿呀？你听到我说话了吗？……奶奶，狗子求你了！……救救我……救救我呀……（哆嗦，如果音效没到就自由发挥或等一会儿吧）

2：37秒【呼号的风雪声】

2：43秒【石屋里的水滴声】压音效入

2：47秒【脚步声】

狗子：奶奶，我知道您在外面！狗子这条命是你给的，现在你真不想要我这个孙子了、真想看着我死吗？ 啊，奶奶，奶奶啊——

3：15【泼水声】

老人：（咬牙，向石屋泼水）

狗子：水！奶奶，您干啥呀！这么冷的天你还往这洞里边泼水！你还是不是我奶奶？有你这么当奶奶的吗？我是你孙子，我是您亲孙子啊！

老人：不，你不是我孙子，我也不是你奶奶——！

狗子：奶奶——

3：47【再泼水，入词；4：46会有当年小狗子的叫声音效“奶奶——奶奶——”，别被吓着了……- -】

狗子：好，好！来吧，再来一桶！真凉快，哈哈哈！奶奶，你还记着吗？——一埸大瘟疫，爹娘都走了，那会儿我才八岁，妹子才五岁，吃没吃穿没穿。奶奶，是你赶了几百里路来找我们。你说：“有奶奶在，死不了，没爹了没娘了，可你们还有奶奶呢！”七岁那年，我不小心钻进了树棵子扎了一身的剌。你一根根帮我往外拔，你拔一下我叫一声，你说，“不许哭，不许叫！”你说，“狗子，你疼，奶奶心疼，但你是男人，要有男人的样”……十岁那年我上山砍柴，从白毛山山顶摔了下来，一条命没了半条，眼瞅就要死了。你顶着大雨上虎头山给我采药，熬好了给我硬灌下去。你说，“给我喝，喝了，伤好了，往下活，瘫了也没事，奶奶伺候你，但是不许你死！你要给石家传宗接代，给奶奶养老送终。”（喊）奶奶——这五年，我一直记着你的话，不能死，要给石家传宗接代，要给奶奶养老送终——我就是回来给养老送终的，可你却……

 

桥BGM6

【风雪声，老人在纷飞的雪花之中坐下来的声音，一锤锤砸凿石头的声音】

老人：养老，送终！——我向石家先人发过誓：我老了，你爹走了，石家就你一个男娃。千顷地一根苗，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拉扯成人，留住石家的根、石家的血脉！——我当初就不该去采药，不该给你熬药，不该给你拔那一身的剌，我就该让你死——！（老泪纵横）

狗子：——奶奶，要不您让我走！您就把我当成一条狗，放我出去，让我下山去……我再也不回来了，这总成了吧？！啊？奶奶——奶奶……

1：14【老人凿石声】

变奏Gothic Storm - Dark Winter Epic (Orchestral)

狗子：（喊）那你一锤子打死我算了！我求求您了，您把我弄死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想马上死！我想马上死……

1：35【老人凿石声】

狗子：有您这样的吗？您总不能让我活也不成，死也不成啊！——好，那我自已来 ！我……我一头撞死！

老人：好，有种！——你撞吧！

狗子：您——我……我撞了！我……

【第一声撞墙】2：02秒

老人：你撞！！！撞死拉倒！

老人：好，好！有点尿性，接着撞啊！！！这还有那么点老石家人的样儿！——怎么没动静了？（听）——小子，你接着撞啊！！！（再听）——王八蛋，你死了？——好，死得好！

狗子：（昏倒，醒转来，挣扎着起身）奶奶……您就这么盼我死？

老人：还没断气，那就抬起你那狗眼睛，看着那些灵牌，你看着他们！在你眼里，那只是些灵牌，死人牌位，可在我心里，那是命，是活人命！——死了，他们都死了！那天，你二爷刚过完七十大寿，全村人给他作寿。他吃了寿面喝了寿酒，醉了，整整唱了半宿老戏。他说他要活到八十，九十，活到一百岁……你六婶子刚当上奶奶，逢人就说她的小孙子……还有小凤儿，她的曲儿啊唱得那么好听；大虎和五妞子成亲还不到半年；狗蛋，皮猴子、二兰子，小花儿，还有小福子——他才四岁呀！……一个个的全都……好好的石门村，山青水秀人丁兴旺的石门村，成了死人村！那么多老少爷们儿都成了荒魂野鬼！连村里的狗都没留下一只——剩下的除了孤儿，就是寡妇，还有我这个不中用的老瞎子——

狗子：……小鬼子！那都是小鬼子作的孽！奶奶，你问问这些灵牌，它们可以为我作证，带鬼子来杀他们的不是我石狗子——我不在，那时候我根本就不在啊！——（向灵牌）你们说话呀？！这事真是和我没一点关系，我没作过一点对不起咱村老少爷们的事儿啊——我手上一滴血都没有啊！我连一条狗都没杀过呀！

老人：你没杀人，连条狗都没杀过，可你照样有罪！——罪不可赦！

狗子：不，我没罪！我没罪！

老人：你在帮他们，帮他们杀人！帮他们杀了那些死了的人！所有给小鬼子当差的都在帮他们杀人，你们都有罪！

狗子：我没帮，我没罪……！我那是被他们强迫的——

老人：闭嘴！你把自已卖了，把你奶奶我卖了，把石家祖宗十八代全给卖了！把咱的天咱的地咱的国家都给卖了，你还敢说没罪？我真想用你的脑袋祭那些死去的人！

狗子：奶奶——哈哈，照你这么说我成了天下最大的罪人了！啊？哈哈，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杀了人，我害了命，我罪该万死！可——可我冤枉啊！奶奶，不跟他们干他们就会杀我呀！

老人：咱石家往上数十几辈的先人都站得直坐得正活得硬气，就没出过一个孬种！八国联军进北京，我爷他们兄弟六个和洋人刀对刀枪对枪地拼命，三死三伤。我爹，那是替乡亲们和官府反抗税收拼命死的。他临咽气时还嘱咐我：咱石家到啥时侯都得活得象个人样，到啥时侯都不能让人戳脊梁骨！我爹走了，我一直记着他的话，可怎么到了我这儿……我的孙子成了鬼子的帮凶，成了一条没骨头的狗哇！——我死多少回都赎不了你的罪！这两年，一闭眼我就看见我爷、我爹，看见死在河边上死在村里头的乡亲们。我听见他们在喊，在骂，他们那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你，你没杀过人你没放过火，你手上一滴血都没有，可你全身都是血！——你头一个杀死的就是我！你杀了咱石家的所有先人，辱没了石家的列祖列宗！石家十几代人让你从头杀到尾一个没剩！——你小子杀人不见血！

狗子：奶奶！可是奶奶，给鬼子当差跑腿的不只我一个呀！这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那么多人都在端鬼子的饭碗给鬼子做事儿啊！小到村里的保长，乡里的乡长，大到县长，市长，省长，要说有罪，他们的罪更大，我算个屁呀！

老人：（打断）别人我管不着！石家出了你这么个败类，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能放过你！——这笔债你躲不过去！因为你活着，我活着！我是瞎了，可我心里长着眼，看什么都透亮……我是老了，可我的身上的每根骨头每滴血都在为你愧得慌……五年啊，整整五年，我这把老骨头在替你背债！

11.43秒【跪下】卡不上没关系，可以手动放音效【YX02-下跪】

狗子：奶奶——！！！

老人：——你别跪我，要跪，就跪山那边的那些坟，跪那些死去的老老少少，跪石家的祖上先人，跪这片土，这片天！

狗子：——我，我混蛋，我软骨头，我他妈不是东西！奶奶，我给您老丢了人，给石家丢了脸！（打自已嘴巴）

老人：接着打，下点力气狠狠地打！

【风声，掌嘴声，卡不上没关系，自己打吧】

狗子：奶奶，该放我出去了吧？

老人：你啊，你就呆在这，好好地看着这些灵牌，听着这风声！听听这风中数不清的冤魂的哭声，好好想想你犯的事儿，想想该咋办——啥时候放你出去我说了算！

狗子：奶奶，您这是要……小鬼子已经败了，已经撤走了！这五年发生的事儿全都过去了不是吗！这村里头人死的死亡的亡没剩下几个了，你不提，我不提，这事儿不就过去了嘛！干吗还非得揪着不依不饶的呀？

老人：头上三尺有青天！天在上，祖宗在上，石门村上千人的亡灵在上！他们都在看着哪！这儿的山有灵、水有灵、林子有灵，土窝窝草根根儿都有灵性，它们都在看着呢！——“事过去了”？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我知道？天知道地知道！活着的死着的人都知道！——过不去！搁他们那儿过不去，搁我这儿更过不去！

狗子：这？您到底……

老人：小鬼子每次出来杀人放火，一半都是你们这些皇协军汉奸队在帮趁着。前面带路的是你们、开道的是你们，后边扫尾的也是你们；在边上伺候日本人，帮日本人吆喝老百姓的还是你们……没有你们这些人帮着小鬼子干坏事儿，没有你们把他们当爷爷当祖宗供着，他们能那么张狂？能坐得稳咱大半个中国的江山吗？凡是帮鬼子的人都有罪！你是石家的罪人，是天下人的罪人！你手上有血，你身上有血——是你出卖了你自已！是你杀了他们——！

狗子：（恸嚎一声）啊——！

 

Bgm7

｛冬去春来河水化开了。｝

0：02秒【水声。水鸟叫声。老人带着狗子走来的脚步声。】

【老人丢下一套东西。】

狗子：斧子、凿子，背石篓子，绳子……奶奶，您这是——？

0：16秒【老人又丢下一些东西】

狗子：水、馍馍、袄子……太好了，奶奶，谢谢您，狗子谢谢您！

（扑向吃食和水和棉衣，抓起衣裳穿在身上，又抓起吃食）

老人：你放下——放下！

狗子：奶奶，我——我不！我饿了，我想吃……

老人：【0：41秒抡起拐杖打去】

狗子：您，您这是——？

老人：在那儿站好喽！我有话要说！

狗子：您说您说——

老人：我要你站在那儿别动！

狗子：好好，我不动，我不动。

老人：你听着——这一边是活命的吃食，另一边是赎罪的家什。你要想活命，就要先赎罪还债。不然我宁可饿死你、冻死你！

狗子：这……好好！奶奶，您说，怎么个赎罪法？那些人都已经死了，我该怎么还？

老人：你呀，和我一起，在这条河上修一座桥！

狗子：为，为啥要修桥呀？

老人：为活着的孤儿寡母修，为死去的乡亲们修。修一条渡死人、走活人的桥！当初，小鬼子把大家伙儿赶到了河边上，就是因为这河上没有桥，大家伙儿躲没处躲逃没地儿逃，鬼子向人堆儿开枪乱扫，大伙儿才被活活地……一座桥啊，那会儿这河上要是能有一座桥，哪怕是座破桥、烂桥，乡亲们也不会活活地被河水淹死，被机枪扫死啊，就会有不少人能活下来呀……

狗子：奶奶……

老人：我爹活着的时侯就想修座桥，可修了一半洪水来了没修成。临死前他还在念叨着让我修桥。这些年我一直想接着修，可张罗了几次都没成……后来小鬼子来了，想修也修不成了……现在，仗打完了，这村里剩下的孤儿寡母还要在河边上活人过日子啊。他们，还有他们的后人，都缺了一座桥！咱石家欠了大家伙儿一座桥哇！——这桥，我修定了！

狗子：奶奶，您是糊涂了还是咋的？这远近十八乡二十几条河数龙水河的水最急浪最大，咱石门村多少辈先人想在这河上修桥都没修成！现在就咱俩人……您眼睛又看不见，咱们就是修到死也（修不成啊）……

老人：（打断）你现在还没死哪！我是瞎了，可你没瞎呀！我们都活着。活着，就要修成它！从现在起，我在山上采石头，你就往这儿背！

狗子：这……这得背多少块啊？我，我背不动！

老人：你想好了？

狗子：奶奶，这事儿……（我……）

老人：干，还是不干？

狗子：我，我不干！

老人：不干，那我就把你捆上扔到河里喂鱼！两条道，你自已挑！

狗子：我……

老人：真没想到，你连你妹子都不如！

狗子：奶奶！

老人：你不在的时候，你妹子一直跟我一起干这件事儿。我在山上凿石头，她就一块一块往这河边背。这河滩上的石头都是她从山上背下来的。肩磨破了，手磨烂了，两只脚丫子都磨出了血泡，可她一直就没停过……

狗子：奶奶，这得干多久才能干成啊？

老人：多久？多久也得干！一年不成两年，两年不成五年……我老了，一天不如一天了，快要干不动了！可这座桥不修好我就不能死！你要想赎你的罪、还你欠下的债、要做我孙子，就跟我把这桥修起来！不然，你就给我滚到河里喂鱼去！

狗子：奶奶，咱们怎么就不能好好的过日子？把过去的事忘了呀，为什么非要过这种苦日子？

老人：为什么？因为你已经变成了鬼变成了畜生，你已经没了脊梁骨，下半辈子只能爬着活。——我要你变成人，像人那样挺着脊梁活！

狗子：奶奶——

 

BGM8

【老人趟水进河，哗哗的水声，站立水中夯石声】

狗子：奶奶！——您等等我，您等等我呀~

【河水声声，夯石声一声声。狗子上前，两人在水声中夯起石桥桩】

老人：（混响，逐渐淡去）狗子，别以为修好这座桥就完了——奶奶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办！修完了这桥，还要接着修渡人的桥。咱石家人要一辈接一辈地修下去！咱石家祖辈都是石匠，要像这山上的石头、水中的桥，风再狂雨再猛也擎得起挡得住，滔天的洪水漫下来都不能倒下！

｛切回现实，无音效｝

孩子：爷爷，这水好大呀！

爷爷：是呀，方园几百里的大河小河，数咱这条河水最急浪最大。

孩子：爷，这山好高呀，这石头好重啊！

爷爷：唉，爷老了，妞子，你记住了，有河就得有桥，有山就得有路。石家香火不断，就要一辈儿接一辈儿修下去。

孩子：——爷，我记住了！

 

（完）

 

 

感谢熊羞涩的首个普本后期~~哦啦啦！耶！

感谢我大尖叫宝贝，感谢江南小六、黏咕、祭足的多次倾情试本，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