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与夜来香：夜晚的期待

1、对电灯普及以前的人来说，夜幕降临以后的日子多少显得有点无聊，秋后蟋蟀的声响，风刮过的呼啸和狗叫也许就是最常听到的声音，好在还有一轮月亮能在清朗的时候铺洒亮光，如果约两三好友一起秉烛夜游也算乐事，比如去看看昙花、晚香玉绽放——且慢想象，昙花和现在常见的几种夜晚开花的植物多是原产美洲的，如夜香树、紫茉莉都是近代才输入中国用来观赏的。也就是说，明代以前的人肯定没见过它们。

“昙花一现”是个常见的成语，可是大概少有人知道的是，这个成语里说的“昙花”和现在人欣赏的所谓“昙花”并不是一回事，虽然，它们都是在夜晚开放的。

2、现在人们常见的“昙花”原产地是中南美洲，17世纪由荷兰人引进中国的台湾、福建等地，估计是哪位文人看到这种花夜间开放，很快萎谢，正应和了“昙花一现”这个成语，就命名为“昙花”。这是仙人掌科昙花属的植物，叶片在千万年前就退化成海带似的青色茎片。它在夏秋之间的夜晚开花，所以有“月下美人”的别名。大概到晚上10点左右花筒慢慢翘起，绛紫色的外衣慢慢打开，然后由20多片花瓣组成的、洁白如雪的大花朵就开放了，散发出浓郁的香味。细白的花丝从花芯中旋转地伸出来，中央是一个比较粗的白色雌蕊，顶端的柱头上开着一朵小小的类似菊花的白花。

3、昙花之所以夜间才开花，可能是为了适应墨西哥一带燥热的沙漠气候，白天又干又热，它需要抑制自己的生命活动来保持能量，而等到晚上开花既能避开曝晒，减少水分消耗，又可以借此繁殖延续生命，几百万年来就逐渐形成了这种遗传特性，即使养在家里也仍然如此。可是它开花以后花瓣容易散失水分，根部无法长期维持花瓣所需，因此三四个小时后花冠就闭合，花瓣也会凋谢。

优昙花：各表一枝

4、中国古人总结出“昙花一现”这个成语的时候，上面提到的“昙花”还长在墨西哥的荒野里，不仅唐宋元明的人不知道，古希腊、罗马人肯定也没见过。

“昙花一现”这个成语来自佛经，本名叫“优昙钵罗花”，是梵文（udumbara)的音译，简称优昙花，佛家《妙法莲华经》云：“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如优钵昙花，时一现耳。”《长阿含经》里也有：“（佛）告诸比丘，汝等当观，如来时时出世，如优昙钵花，时一现耳。”可见这是种难得一见的花。中国人正是从佛经中引申出“昙花一现”这则成语的，比喻顷刻消逝的稀奇事物，后来似乎还沾染上贬义，说的是那些生命力不强或经不起考验的人或事。

5、佛经里提到的这种花到底是什么，现在有两种解释：一种说法认为优昙花是三千年才开一次的祥瑞花，只存在于佛徒的想象之中；另一种说法是唐代僧人玄应所撰《一切经音义》中所说，这是原产在南亚、东南亚和大洋洲的聚果榕，因为它开出的小花藏在凹陷的花萼里，古人以为它不开花就结果，认为非常稀奇。在古印度这种树象征繁荣，也许是因为它结出的果子是成群挤在一块，看上去很繁茂吧。宋代人乐史在《太平寰宇记》里说“广州产优昙钵，似枇杷，无花而实”说的也是这种树，它应该是在宋代之前就从东南亚传播到中国华南地区了。

6、奇怪的是，明代以后的人对乐史的说法视而不见，反倒把佛经中的传说和现实中的另一种花联系在一起。开先风的是明代旅行家徐霞客，他在昆明游曹溪寺时曾参观当地人所说的“优昙树”：“高三丈余，大一人抱，而叶甚大，下有嫩枝旁丛。闻开花当六月伏中，其色白而淡黄，大如莲而瓣长，其香浓烈。”现在这花还在曹溪寺大殿前右侧院内成活着。另外昆明的昙华寺内也有一株著名的“优昙树”。明清人认定的这种优昙树又名山玉兰，原产云贵川地区，是一种长得很高大的落叶乔木，树皮灰绿色，粗糙、开裂，五六月开出乳白色的花。

7、它的原产地是中国华南和西南地区，可因为云南和中原的交通在明清时期才常规化，那以后人们才得以大量了解到当地的各种植物。这种优昙树每到五月下旬就形成一个个花苞，到傍晚那些饱满的绿色花萼会张开，在十多分钟时间里徐徐张开花瓣，有时候花瓣弹开的力度非常大，能看到花朵明显在抖动。不过优昙花虽然也在夜晚开花，但是持续的时间要比之后从美洲传来的“昙花”长得多。优昙花开出的花大而白，气味芬芳如檀香，如果佛陀那个时代真见过这种花，用来打比喻也算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