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贞顺九年。
平津侯庄芦隐于大雍边境已驻军十年之久,其率领军队出征冬夏,冬夏军队溃不成军,归降大雍。
大雍驻军冬夏边境,在丹岁山南麓修建封禅台,以示威震四海。
同年,平津侯班师回朝,带回幼龄的冬夏郡主,名为贵客,实为质子。
京城。
西城区大道狭窄,行人避让,浩浩荡荡一行车马鱼贯入城。
高耸的城墙巍峨,匾额上书“安定门”三字,锯齿状的城墙之上,一排鲜红的旌旗随风而动。
“肃静”不过几息,城中百姓终是抑制不住激动之情,喧闹声迅速蔓延开来,人声鼎沸。
“侯爷威武!”
“大雍天下无敌!”
“……”
02
平津侯的队伍在百姓的欢呼声中缓缓前行,道路两旁站满了前来围观的民众。
他们兴高采烈地呼喊着,对这位德高望重的侯爷表示着由衷的敬意和爱戴。
队伍的最后面紧跟着两辆马车,马车的四周几乎没有护卫,只有寥寥几个仆从跟随,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在虹形大桥之上,原本也应该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地方,但此刻却被一众黑衣府兵围出了一块清净之地。
这些府兵们神情肃穆,整齐地排列在桥边,形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在这片清净之地的中央,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静静地站在桥边,俯视着桥下经过的队伍,仿佛周围的喧嚣和热闹都与她无关。
“郡主,该回了。”一名侍从轻声提醒道。
小女孩没有应声,她只是稍稍转过头,看了一眼提醒她的侍从。
那侍从见状,当即垂首低眉,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03
小女孩身穿一件米黄色的对襟小棉坎,肩上披着一件狐裘小披风,发髻上的钗环虽然不多,但却甚是精美。
就连她脚上的小靴,也是用珍贵的蜀锦制成的鞋面,上面还绣着精美的花纹。
这一身从头到脚的装扮,无一不显示出她与生俱来的尊贵身份。
然而,与她可爱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此刻毫无表情。
尤其是她那双清冷的眉眼,更是不自觉地透露出几分疏离感。
明明是如此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却让人不敢轻易地去接近她,仿佛她是那高不可攀的冰山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朱景止,永容王爷的独女。
由于当今皇帝膝下无子,便将这位侄女视作亲生女儿般疼爱有加。
因此,尽管朱景止年纪尚小,却早已被封为平宁郡主,可谓是大雍皇室的掌上明珠,备受宠爱,实至名归。
04
此时,桥下人头攒动,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快看呐,那是平津侯家的二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
“可不是嘛!这孩子生得如此俊俏,真是难得一见啊!”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一辆马车吸引过去,只见那马车的帘子被轻轻掀开,一个矜贵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便是众人所谈论的平津侯家二公子——庄之行。
庄之行环顾四周,自然也听到了周围百姓对他的赞美之词。
他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小脸上更是写满了骄傲与自信。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下帘子的一刹那,视线却恰好与桥上的一个身影交汇。
05
那是一座高大的石桥,桥上人来人往,略显嘈杂,而在这纷乱的人群中,有一群身着黑色府兵服饰的人清出一片场地,好不威风。
在这群府兵的簇拥下,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小姑娘格外引人注目。
这就是京城中的贵人吗?
跟他那个尚未谋面的“哥哥”一样,都是在皇城中长大的孩子。
庄之行冷哼一声,随手放下车帘。
有什么好神气的!
他以后可是要做大将军的,就像他爹一样,一定能把这些人比下去!
06
队伍最后两辆马车周围,有两个小男孩奔前跑后,其中一个小男孩跳上了最后一辆马车,满心欢喜的掀开车帘,继而又一脸失望。
小男孩心想:是一个哭红眼的小丫头,不是爹爹。
殊不知,这个小丫头是冬夏郡主。
冬夏郡主本就心情不佳,此刻被人瞧见自己偷抹眼泪的模样,更是觉得颜面尽失,心中的恼怒如火山一般喷涌而出。
她瞪着眼前的小男孩,出言责问,却见那小男孩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还挑衅似的与她拌起嘴来。
这一下,冬夏郡主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了。
07
眼看着小男孩转身就要离开,冬夏郡主哪能善罢甘休?
她二话不说,纵身跳下马车,如疾风般追了上去。
追到小男孩身后,冬夏郡主扬起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地朝着小男孩的后背狠狠地抽了两下。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小男孩应声倒地。
小男孩从未见过这般不讲理的人,怒而反抗,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用尽全身力气朝冬夏郡主扔去。
冬夏郡主见状,侧身一闪,轻松地避开了石子的袭击。
但她手中的鞭子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那颗石子,将其击飞出去。
不幸的是,那颗被击飞的石子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庄之行那辆马车的马。
那匹马儿受此惊吓,突然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发疯似的狂奔起来。
08
由于事发突然,庄之行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大喊着“救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马车被受惊的马儿拖着,沿着另一条小巷疾驰而去。
而那个小男孩,则趁着这混乱的局面,被人迅速扶起,灵活地钻入人群之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桥上。
朱景止站在桥头,远远地就看到冬夏郡主手中的鞭子在空中挥舞,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几鞭子犹如闪电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好生嚣张!”朱景止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童音稚嫩,话语却稍显老成,“这鞭法儿倒是俊俏。”
09
她身旁的侍从们听到这话,都不禁面面相觑,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他们心中暗自嘀咕:自家小郡主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嚣张呢?这京城之中,还有比她更嚣张的存在吗?
然而,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自家小郡主虽然性格有些跋扈,但却从来不会自己动手。
毕竟,她可是堂堂郡主,身份尊贵无比,自然有无数人愿意为她效劳。
京城之中,有眼力见的人多如牛毛,只要是让她不顺心的事情,根本无需她亲自动手,自然会有人前仆后继地替她解决。
朱景止看完了这场闹剧,眼看着平津侯的队伍逐渐走远,她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敛。
“走吧,回府。”她淡淡地说道,随后率先迈步离开,留下一众侍从和府兵在身后紧紧跟随。
10
当夜,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钦天监监正蒯铎一家惨遭灭门,全家上下十四口无一生还。
人人都说是匪徒盗窃行凶,可是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岂会有如此不要命的匪徒?
明眼人都知此事内有玄机,却无一人敢宣之于口。
这桩灭门惨案,就此成为了一件悬案。
七年后。
贞顺十六年。
近些年来,朝中势力分为三派。
一派是以平津侯庄芦隐为首的武官势力,一派是以赵秉文为首的文官势力,还有一派,便是以曹静贤为首的厂卫太监,也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这三方势力明面上相互制约,私底下相互勾连,官官相护之事时有发生。
朝中腐败之风愈演愈烈,底层民众的疾苦,也因此难以直达天听。
除此以外,因为皇帝无子的缘故,各地藩王和世家也都蠢蠢欲动。
11
这一日,皇帝寿辰。
各大世家纷纷进京献礼,领兵镇守西南多年的沐家亦在其中。
沐家先祖是大雍开朝皇帝的义子,这么多年来,沐家说是西南地区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各大世家,也都隐隐以沐家为首。
宫宴之上,皇帝大赞沐家长子,言语之间又提及了永容王爷的独女。
虽未当场下旨,不过想为两家赐婚的意图分为明显。
宴后。
永容王府。
“你敢!”永容王爷端坐主位,一袭红色衣袍,气场全开。
“我有何不敢?”朱景止吊儿郎当的坐在桌边,随手拿起果盘中的一个贡梨,有一搭没一搭的抛着玩。
永容王爷强忍怒气:“你已及笄,此时离京,与沐家的婚事怎么办?”
“谁答应的谁去嫁。”朱景止随即答道,她说着便扭头看向永容王爷,笑眯眯的跟个小狐狸似的,“听说沐家家主有个丧偶的妹妹,我看……父王您也是风韵犹存啊!”
12
话音刚落,站在永容王爷旁边的管家身子抖了一下,他悄悄瞟了一眼自家王爷,又赶紧给自家郡主使眼色。
我的小祖宗哎,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啊!
永容王爷先是一愣,而后整张俊脸都黑了下来。
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喝道:“你给我再说一遍!”
“父王不用这么大声。”朱景止掏了掏耳朵,语气淡淡,“女儿心意已决,您老找个理由说服一下自己吧。”
“我打死你个小畜生!”永容王爷顺手拿起茶盏,朝着朱景止扔了过去。
朱景止稳稳接住茶盏,故作惊讶:“父王,这话可不能乱说,我若是小畜生,您是什么呀?”
13
永容王爷猛的站起身来。
朱景止见状不妙,抿了抿嘴,将茶盏放在桌上,又将手中贡梨抛给永容王爷,而后掀袍、起身、脚步轻移。
下一秒,头也不回的窜了出去。
她的身影快似一阵风,转眼便消失不见,声音却远远传来:“父王,气大伤身呐,您先吃个梨降降火气,等您气消了,女儿再回来。”
永容王爷面色铁青,望着朱景止离开的方向迟迟不语。
半晌过后,他终是叹了一口气:“是本王把她给惯坏了。”
管家赔着笑脸,出言宽慰:“王爷,郡主还小,日后定会明白您的苦心。”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郡主年纪渐长,眼看着就要到了适婚的年龄。
与其让她在京城这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大染缸里随波逐流,倒不如将她嫁到西南一带,远离京城的喧嚣和纷争,过上偏安一隅的生活。
毕竟,自大雍开朝以来,无论京城的局势如何风云变幻,西南沐家始终都是一个屹立不倒的存在。
14
他们家族势力庞大,根基深厚,与朝廷关系密切,可谓是西南地区的一方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