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近摩擦声

小僧：师兄？夜已深，为何还不歇下？可是在等谁？——可乐·[魔仙堡]

苏兰辞：不曾等谁，也没有人会来。

 木鱼声回溯

 檐下风铃0:30

苏兰辞：你在这里找什么？

顾墨婉：外祖母说她的耳饰掉了，遣我寻给她。

苏兰辞：你是衡阳顾家的？

顾墨婉：你怎么？

苏兰辞：（笑道）房兄提过，他有位表妹来自衡阳顾家，常来此走动，怕我识不清人，便挑些紧要的说过。我姓苏，表妹可唤我苏大哥。

顾墨婉：顾墨婉，见过苏…兄…

苏兰辞：（抿嘴笑）找着了吗？

顾墨婉：什么？

苏兰辞：耳饰，你找到了吗？

顾墨婉：（苦闷）还没，外祖母今日戴的是个翠色的珠子，也不知落到哪去了

苏兰辞：我帮你一起找吧，正好一会儿去找你表哥。

顾墨婉：多谢。

苏兰辞：你是这几日才来盛京吗？

顾墨婉：嗯。

苏兰辞：我说呢，前几日在私学院门外的是你吧，瞧着眼生，此刻却是熟悉。

顾墨婉：是，那日刚入府，外祖母有心抬举，便遣人带我去私学院外认了门。

苏兰辞：那你什么时候会来？

顾墨婉：这些事，全凭外祖母做主

苏兰辞：好，那我等你来。

顾墨婉：你为何…如此笃定我能去？

苏兰辞：因为房老太太深明大义啊，你不知道吗，她是最最有远见的老太太啦哈哈哈，（捡起）喏，找到了，拿去交差吧。

顾墨婉：（惊诧感激）多谢苏兄。

苏兰辞：走吧。

顾墨婉：其实……

苏兰辞：嗯？

顾墨婉：其实我这年纪再去读书，已经算有些晚了，若外祖母不同意我去，也是情有可原。

苏兰辞：有心，当有好去处，表妹无需忧虑。

顾墨婉：苏兄同我表哥关系很是亲厚？一直随我表哥唤我表妹，怕是有些不妥。

苏兰辞：那，顾大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爽朗大笑）

顾墨婉：（羞恼）我到了，苏兄请便。

广平寺

 钟鸣声 3:14

小翠：小姐，夫人差您来，却也不是真的想磋磨您，您又何必如此较真呢？

顾墨婉：不管母亲如何想，说出的话是如此，我便细细照做，不止是给母亲一个交代，也叫她人摘不出礼来。走吧，你去香房买些香来，我在殿前等你。

小翠：是，小姐。——安禾·[魔仙堡]

 脚步跪下 

顾墨婉：佛祖，求您护佑父亲平安归家，我与母亲能在此处安生度日。

苏兰辞：你心不诚，佛祖是听不见的。

顾墨婉：你、苏兄怎么会在此？

苏兰辞：每月初五，我都会在这里焚香诵经，为我母亲祈福。

顾墨婉：苏兄真真孝顺，令母一定很欣慰。

苏兰辞：她不会的，她只会端坐明堂，不曾正眼瞧我，不得已瞧我时，也是冷眼待我。

顾墨婉：那你…

苏兰辞：我心也不诚，所以佛祖也听不见我的愿望，如此倒是，（低笑）两全其美了。

顾墨婉：可你怎知，我心不诚？

苏兰辞：你前半句很是诚心，但你说和母亲能在此安生度日，作假。

顾墨婉：怎会，我句句真心。

苏兰辞：若此时你父亲归家，你定不想再在房府安生度日了吧。

顾墨婉：我…人定时，只得为眼前的处境祈求，未定之事，如何求呢？

苏兰辞：所以我说，你心不诚。其实不想做的事，也无需强逼自己，我说的对吧？表妹。

顾墨婉：可已身处这般境地，我总得用我的乖觉，令母亲省心，使其他人宽心。苏兄不也是如此吗？

苏兰辞：我？

顾墨婉：礼佛时如此倦怠，却仍不离去，若非有不得已之事困住你，你又何须如此。

苏兰辞：我有佛心，只是求取之人，不堪配得。人这一辈子有诸多不得已，不是所有的不得已，都用不离去证明困住。我此刻不离去，只是不合时宜，并非被困囿。

顾墨婉：苏兄当真通透。

苏兰辞：表妹之处事，苏某才是自觉形秽。

顾墨婉：再不诚心，佛祖会怪罪的。

苏兰辞：那便，诚心一次吧。

 钟鸣 6:34 山门处

 脚步停入 

苏兰辞：后山有素斋，表妹可有兴趣赏脸？

顾墨婉：母亲在家等我，若晚归，母亲怕是会着急的。

苏兰辞：那就下次吧，下次请表妹同令母明示，可好？

顾墨婉：是，那便多谢苏兄了。

 脚步离去 

小翠：小姐，我听大郎君身边的小卫提起过这人，说他家世显赫，他父君很是宠溺他，小姐，我怕……

顾墨婉：无碍，青天白日不曾独处，任谁也不能平白泼这脏水。

小翠：可他刚才那般邀约，小姐您真的会告诉夫人吗？

顾墨婉：当然，若母亲同意，这便是过了明处的，若母亲不允，我也不会赴约。

 细雨绵绵7:38

顾墨婉：不曾想，这寺间山院还有这等景色，劳谢苏兄邀我共赏。

苏兰辞：这里的景色，我看了很多年，每一次都不同。

顾墨婉：你以前便来这儿了？

苏兰辞：小时候，我一犯错惹恼了母亲，父亲便把我送来这儿。那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在那儿刨土，（指）看，就是那颗老树下边。其实那下边什么也没有，但我那时就是觉得，总能刨到什么，方可不辜负我的执着。终于有一天，我在那儿遇到了一个人，那是个天气很好的下午，我终于等来了苦心所种的果。

顾墨婉：有因才有果，执着是因，犯错是因，母亲是因，而你等到的人，是种来的果。

苏兰辞：表妹也有佛心。

顾墨婉：我？

苏兰辞：若旁人在侧听我提起这段往事只会说，后来呢，遇到一个怎样的人？你们发生了什么让你记到现在？可你只跟我说，什么是因，什么是果，你不问是何果。所以我才说，表妹说个妙人。

顾墨婉：…

苏兰辞：多年后我早已不再去那里刨土，我总是在这儿望着那颗老树，春时抽枝发芽，夏日绿树成荫，秋时落叶纷飞，冬时枯枝败叶，一年又一年，我也长成如今这般模样了。

顾墨婉：苏兄今日邀我来，并非只想伤春感秋吧。

苏兰辞：衡阳顾家，鼎鼎有名的商贾世家，你是顾家嫡女，也是其唯一的血脉。

顾墨婉：不愧是齐王殿下，备受恩宠，一切都尽在掌握。

苏兰辞：听表妹言辞间是想跟诚恳之人打交道，苏某只得坦诚相待，若不诚恳，怕会惹来表妹厌烦。

顾墨婉：青天白日，殿下邀民女赴约，让民女想不来都难，何谈隐藏身份？

苏兰辞：（轻笑）是，我承认我使了心思，可表妹来了，便是承了这份心。

顾墨婉：如今话已说穿，殿下还要如此打趣民女吗？

苏兰辞：你表哥与我自幼相识，房氏与皇室也有姻亲，指不定我和你也沾亲带故，这声表妹我叫得。

顾墨婉：…殿下何须如此，今日殿下所来，到底为何？

苏兰辞：不知…

顾墨婉：不知？

苏兰辞：嗯，或许是那日房府遇你时，天气太好，亦或是那时于佛前，佛香太过缭绕，让我瞧不清你，所以才以素斋为由邀约了你。你不会怪我唐突吧？想来也该怪我，女子的名节是顶要紧的，抱歉。

顾墨婉：殿下…你…

苏兰辞：（低沉笑）抱歉，素斋改日再用可好，今日我…好像有些累了……抱歉，表妹。

 起风了 11:55

旁白：微雨夜色中，他望向她离去的方向，夜风太大，她的身形隐于夜色中，如未曾来过一般，却叫他深思间，不觉想起了一段被忘却的记忆，那时，也是在这广平寺。

 刨土 12:25 幼时

小顾墨婉：喂，你在干什么？

 刨土

小顾墨婉：喂！小和尚？！

小苏兰辞：啊？（发愣）我、我不是和尚啊……

小顾墨婉：你都叫那和尚师傅了，你还不是和尚？

小苏兰辞：啊？旁人也叫他师傅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就跟着叫嘛……

小顾墨婉：喂，你别老在那刨土了，我替你看过了，那下边什么也没有。

小苏兰辞：（怔愣）……哦

小顾墨婉：低头！别说话，我爹爹看过来了！

小苏兰辞：噢噢噢！

小顾墨婉：（松口气）呼

小苏兰辞：你很怕你爹爹吗？

小顾墨婉：当然啦，我爹爹很威严的，你难道不怕你爹爹？

小苏兰辞：不怕，我、我爹爹很慈爱，至少对我是这样

小顾墨婉：（小声叨叨）那你怎么也跟我一样在这挖土

小苏兰辞：……我，我爹爹怕我被娘亲责罚，所以才把我送来这儿的

小顾墨婉：哦，那我们正好相反，好啦没事的，等你娘亲不生气啦，你就会回家的。

小苏兰辞：嗯！

小顾墨婉：那你帮我挖菜吧，挖快一点哦

小苏兰辞：好！

 林间鸟鸣

 钟鸣声14:00亭中（仆从在不远处）

苏兰辞：若我说，我想求娶顾姑娘，顾姑娘可愿意？

顾墨婉：殿下莫要胡言乱语，这番话我全当未曾听到！

苏兰辞：顾姑娘是个有思虑的人，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也能想明白，我娶你为正妻，一则我那储君哥哥能真对我放心，二则也能让高座上那位歇了心思，三则，表妹如此良人，若我错过，定会追悔莫及。

顾墨婉：我不过是商贾家的女儿，纵是应了殿下，也只落得个妾室名分，日后在皇家深宅艰难度日，唯有殿下一人可做倚靠。可我若能凭自己的心意择选夫婿，选一个门当户对的良人，日后也能腰杆子硬气些，无人能迫我害我，日子也能自在些。殿下只列举自己的诸多好处，无一句是为我考虑，也是，民女不过一介草民，若殿下硬要强娶，民女又能如何呢

苏兰辞：顾姑娘会错意了，我将才说的是，求娶，苏二愿求娶顾姑娘为我正妻，一生一世，一双人，顾姑娘可愿意？

顾墨婉：（惊诧）我、我不过商贾家世，怎可婚配皇子。

苏兰辞：你并非普通商贾人家，你的母亲是定国公嫡次女，你的外祖母是忠义侯独女，你父亲身为皇商，为国为民劳心劳力，这样的清白家世，为何不可配？

顾墨婉：可、可我与殿下，不过三面之缘，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儿戏……

苏兰辞：不止三面，我见过你，何止三面。

顾墨婉：殿下，这是何意？

苏兰辞：嘉元十三年，广平寺，那时我刚记事不久，也是我第一次明白父亲为何送我到那寺庙，照料我的乳母虽心疼我，却也不敢违命，将我一人留在那，只叫一小僧人看顾我，怕我被饿死。那天午日，我在禅房窥天光，却见灵女怜众人，或许你不曾记得此事，可我却知道，那日我见到的孩童，是你。

顾墨婉：我记事晚，幼时虽常到广平寺，却并不记得，我遇见过你？

苏兰辞：这不怪你，多数时候都是我在看你，只一次你回头时，唤住了我，我以为你终于看到我了，正想问你名姓与你结识，可你只以为我是个小和尚，你问我“小和尚，你知道主持住在何处吗？”那时我的确被剃过发，被你看作和尚实属正常。可我，却越发想让你知道我。

顾墨婉：小、和、尚？我幼时常随爹爹去广平寺常住，在那里见过的小和尚不计其数，每一个都是面善的小师傅，我……

苏兰辞：与你一同挖菜的小和尚，也有许多吗？

顾墨婉：你……（恍然大悟）你是那个常在地里刨坑的奇怪和尚？！

苏兰辞：顾姑娘好记性，终于记起我了。

顾墨婉：（磕巴）抱、抱歉啊，我这人记性实在太差了些，小时候不慎被马踢过，许是傻了也是有可能的。

苏兰辞：（低笑）顾姑娘不必如此，你说什么我都是信的。

顾墨婉：可哪怕你我乃旧识，也是多年未见早不熟稔，这并不能成为殿下提出此请的缘由吧。

苏兰辞：虽不止这一点缘由，却也是我心之所向，还请顾姑娘准允，若姑娘与我心意相通，待我们秉明父母，我立刻进宫请旨赐婚，以八抬大轿之礼迎娶姑娘。

顾墨婉：谁跟你心意相通！你休要胡言！我、我不跟你在这胡乱攀扯了，我得回家去了！小翠，我们回府！（离去）

苏兰辞：请姑娘好好考虑，苏某是诚心实意的！

小翠：诶，小姐您慢着些，留心脚下。19:04

 脚步远去

 倒茶 19:12

清和公主：你我近日倒是越发生疏了，我是帮着张罗勤正侯家的赏花宴，你呢？小没良心的。

顾墨婉：近日风大，飞花落叶惹得人心绪不宁，故而在家歇息了一阵子。婉宁莫生气。

清和公主：我何时真同你气过。（刮鼻子）你如今也快及笄，家中可有帮你相看了？

苏兰辞：（混响）若我说，我想求娶顾姑娘，顾姑娘可愿意？

顾墨婉：（低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又不是你我能做主。倘若心里存了不该有的妄念，不仅害人，也害己。

清和公主：那......

顾墨婉：我知晓你想劝我去赏花宴。婉宁你素来心思纯直，自我进来，你这眼神啊，就没离开我。京中谁不知晓，勤正侯夫妇宽厚，每年特地举办赏花宴，为京中公子姑娘相看。只是前几年你都是邀太师府家三姑娘，为何今年约我同往？

清和公主：阿念真是琉璃心。一来我知你素来最是重名节，不与外男相近。二来你年纪尚小，可你我还是要早为自己做打算。三来，余三姑娘抱病在家，（撒娇）你若不去，我便要孤身一人了。——楚辞·[魔仙堡]

顾墨婉：我去便是了。有些事，确实该做打算了。

  风声21:04勤正侯府

顾墨婉：（混响）怕是半个京城的女眷都来了，场面果然盛大。婉宁也不知道去哪了，我还是找个清净处坐会。

 一段琴声

 靠近

苏兰辞：何人在此。

顾墨婉：（走出来）苏兄，你既已寻婉宁邀我前来，又作琴声相候，何必再发问呢。

苏兰辞：你......（语塞）你知道了？

顾墨婉：（笑）本来是不知道，不过现下知道了。

苏兰辞：那你知道我为何.....

顾墨婉：（笑）男女有别，你我隔着这半树桃花相谈就好。殿下知道我素来重声誉，况且女子之身，商贾之家，更难存留。一个不小心，就牵连颇深。（退）长幼有序，贵贱有别。你与兄长同辈，又贵为皇子，我于心中更是敬仰，今日在此相遇，便是有缘，只是世间事，常常是有缘无分。

苏兰辞：（颤抖）这是你的心意吗？

顾墨婉：有些事，是注定，是定局，不可更改。

苏兰辞：是......你的心意吗？

顾墨婉：......

苏兰辞：近年我常去广平寺替我母妃礼佛，也知一事，心不诚，佛便无法庇佑。沐浴斋戒，听经拜僧，你可知我求什么？我求再与你相遇。

顾墨婉：我.....

苏兰辞：只要你，你愿意，我便娶你做正妻，此后你就是皇室连襟，无人因你商贾出身看不起你。

顾墨婉：（违心）我未曾对你有男女之情......殿下，您逾矩了。我与您云泥之别，如何敢高攀呢。

  脚步声停入 23:40广平寺

苏兰辞：这半年里，发生了太多事。我，我想在离开前见你最后一眼。

顾墨婉：嘉元二十三年，我大病了一场。恰逢阴雨天，屋前桃树被天雷命中，再难复生。

苏兰辞：.....我知道你的意思。

顾墨婉：圣上一旨赐婚你与嘉宁郡主，这是天作之合，你该同意的。

苏兰辞：往事不必再提，如今我已是自由之身。只是我是个福缘浅的，不该拖累你。你能来见我，我已经很开心。你也不必怕我纠缠你，我只是与你做个告别。日后我至青州，天高水远，也许另有一番天地。

顾墨婉：（混响）我该为他欢喜，可是我却笑不出来。滔天的富贵可以做很多事，却也不能做很多事。我们之前隔着一道天堑，若是他想向我走来，便要以命填壑。（关混响）听说，你跪了很久。

苏兰辞：（苦笑）御书房的炉鼎前我确实跪了很久，但是父皇也没有出来见我一眼。没有任何消息。宫内，宫外，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当时我就在想，所有人都在庆贺这桩婚事吗？这些人中，应该也包括你吧。

顾墨婉：殿下若是这样想，心中会觉痛快，便可以如此认为。一念花开，一念花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苏兰辞：人就是这般奇怪，有时候知道答案，却也会心存侥幸。我现在依旧想问你，顾姑娘，这么久以来，你从未，从未有一刻，对我动过心，想过与我共结连理？

顾墨婉：嗯，从未。

 广平寺

 寺庙钟声 26:52

顾墨婉：（混响）我将数年前的纸条取出，上面赫然几个小字：再见他一面。摩挲数遍，最终还是就着烛火烧了。灰烬四散中，我恍惚看见那人轻声问我：

苏兰辞：（混响）我想求娶顾姑娘，顾姑娘可愿意？

顾墨婉：（轻声）我愿意。

和尚：施主可是来还愿？——可乐·[魔仙堡]

顾墨婉：不，小师傅，来为一位故人祈愿。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