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剧本角色

老年时任道
男,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老年夏小山
男,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夏小山
男,0岁
长袍马褂的夏小山教授是中立派,好美食且对蒋与政治无兴趣,只是为了火腿烧豆腐而想赴宴,然因曾在学生面前说了不承认蒋中正的校长地位,不好答应;在美食与面子间抉择,只好推说只要请柬署名,由校长改为蒋院长或蒋委员长,他就欣然赴宴,找台阶下。

时任道
男,0岁
一身西装打扮的时任道教授,思想进步、洁身自好,追求民主自由和学术独立,绝不与独裁者同流合污,却因抗日导致珍贵藏书留在桂林,想藉赴宴望老蒋协助,又开不了口,遂布局想怂恿有人当说客。

卞从周
男,0岁
卞从周教授则长期与体制合作,中山装打扮,不支持学生上街游行,又给党报《中央日报》撰稿,内心想去,可被两位教授同僚喝斥是谄媚之举,为了面子,就摆出不赴宴的姿态。

时太太
女,0岁
这个角色非常的神秘,他的简介遗失在星辰大海~
人物
夏小山——男,50 岁,国立中央大学教授。
时任道——男,50 岁,国立中央大学教授。
卞从周——男,45 岁,国立中央大学教授。
老年夏小山——男,74 岁,大学教授。(无对话,可兼)
老年时任道——男,74 岁,大学教授。(无对话,可兼)
老年卞从周——男,69 岁,大学教授。(无对话,可兼)
时太太——女,45 岁,时任道的妻子。(词少,时任道可尝试兼)
背景介绍:1943 年蒋介石初任中央大学校长,邀请中文系三位知名教授共进年夜饭,这使教授们非常为难,他们争吵了一个下午:给不给蒋公这个面子呢?文革中,他们必须交代是否接受蒋宴请了。诚惶诚恐地回忆往事,真相难觅。1943 年,蒋任中大校长,请中文系三个教授吃饭,确有其事,一个胡小石,一个陈钟凡,还有一个不知道是谁。
(上)
【舞台一侧,墙上贴着“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时任道坐在屋子里埋头写检讨。忽然门开了,夏小山走了进来。时任道拿着纸笔条件反射般地跳起,低头对着夏小山。
老年时任道:就快好了,马上就写好了。
老年夏小山:是我,任道。
老年时任道:夏小山?你怎么来了?
老年夏小山:我就关你楼上。
老年时任道:谁让你来的?他们?
老年夏小山:他们……都不见了。早晨起床,一个也不见了。半夜里闹,你听见了吗?
老年时任道:听见了。闹什么?
老年夏小山:我也不清楚。你没出门看看?
老年时任道:我不敢。躲还来不及呢。
老年夏小山:听说城南的“红总”要来攻打文革楼。
老年时任道:那咱们怎么办?
老年夏小山:我们怕什么呀?到谁手里还不都是牛鬼蛇神。
老年时任道:怎么不怕,你快回房去。让他们看见又要说我们订立共守同盟,就更说不清楚了。
老年夏小山:我就问你一句话。
老年时任道:不行,你出去。
老年夏小山:就一句。
老年时任道:让革命小将看见。
老年夏小山:现在没人,我就一句。
老年时任道:……
老年夏小山:57 年你被打成右派,与我无关。你我虽然不和,但我从来不揭发任何人。
老年时任道:这都几句了,出去。
老年夏小山:那一句不还没说到吗。
老年时任道:我不敢留你,快走吧。
老年夏小山:你不要挟嫌报复。我什么时候和蒋介石吃饭了?
老年时任道:谁说你和蒋该死吃饭了?我只交代咱们收到过蒋该死的请帖。
老年夏小山:请帖?没有。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老蒋。
老年时任道:你怎么没接触过?
老年夏小山:什么?
老年时任道:蒋该死不是当过咱们的校长吗?
老年夏小山:蒋介石就当了一年中央大校长,有半年我都不在中大。
老年时任道:那也是接触过。
老年夏小山:我只在几次校大会上听过他讲话,这也算接触?
老年时任道:他请我们吃过饭。
老年夏小山:他什么时候请我们吃过饭?
老年时任道:他当校长前不是请我们几个中文系的教授吃年夜饭吗?
老年夏小山:他为什么请我们几个中文系的教授吃年夜饭?
老年时任道:当然是为了拉拢教授,让他这个校长好当点。
老年夏小山:这没道理啊。那他应该请全体教授,为什么单请我们几个中文系的教授吃饭?
老年时任道:谁让你是夏小山呢?
老年夏小山:这不可能,道理上讲不通。我也不记得。
老年时任道:1943 年。1943 年春节在重庆。
老年夏小山:在重庆哪儿?
老年时任道:二十多年的事,哪还记得。再说我们也没去。
老年夏小山: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我那时候在昆明。
老年时任道:你明明在重庆。
老年夏小山:我在云南大学兼课。
老年时任道:你只兼课半年,1 月份就回来了。
老年夏小山:……
老年时任道:你赶紧走吧。
老年夏小山:是吗?
老年时任道:是。
老年夏小山:这事关系到我的政治生命,可不能瞎说。
老年时任道:我记得很清楚,历史反革命卞从周说席上有火腿烧豆腐,极力劝你去。
老年夏小山:火腿烧豆腐?
老年时任道:西字号老正兴的。
老年夏小山:西字号老正兴哪有这道菜。
老年时任道:卞从周说宴席的主厨是西字号老正兴的屠长义。(看夏小山摇头)你吃的馆子太多了。
老年夏小山:我吃的馆子再多,也不会弄错哪家馆子哪道菜。
老年时任道:这道菜他不常做。
老年夏小山:屠长义我太熟了。都知道他鱼做得好,他做什么豆腐啊?
老年时任道:是这道菜,也许厨师我记错了,可卞从周确实是用这道菜引诱你去赴宴。
老年夏小山:引诱?这在实际上是不可能的,我当时根本不在重庆,我记得那年春节在昆明过的,轰炸的时候,我邻家还被炸塌了。
老年时任道:那是 1942 年。42 年春节你是在昆明过的,43 年是在重庆。
老年夏小山:是吗?
老年时任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时是在茶馆,我们讨论蒋介石请客的事。卞从周还随身带着请帖。
老年夏小山:我肯定没有参与。
老年时任道:怎么没有?你想一想,二十四年也没那么长。
【舞台中间亮,是一个茶馆的一角。墙上贴着“空袭无常,贵客茶钱先付;官方有令,诸位国事莫谈。”中间是一张旧木方桌,和三把藤椅。
老年时任道:当时国立中央大学在重庆松林坡,全是临时搭建的竹筋泥巴房子。周围有不少饭铺、茶馆。你那时候天天坐修竹茶馆。
老年夏小山:是。
老年时任道:重庆的茶馆很多是这种藤椅。墙上都贴着“空袭无常,贵客茶钱先付;官方有令,诸位国事莫谈。”
老年夏小山:对。
【夏小山上场。他稍长的花白头发整齐的梳在脑后,穿着蓝色长衫,围着灰色围巾。他背微驼,举止潇洒。他走到桌子旁坐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看起来。
老年时任道:这是你。
老年夏小山:我。
【时任道快步上。他穿着老旧,看上去很严肃。
老年夏小山:这是你。
【时任道看到夏小山的时候停下脚步,稍稍愣了一下。正准备转身,夏小山也看到了他。老年夏小山和老年时任道下场。
夏小山:新年好。
时任道:新年好。
夏小山:今天是什么风,竟把你吹到茶馆来了?
时任道:许你每天来坐着,我来一天就不行?
夏小山:有事?
时任道:会个朋友。
夏小山:哦。
时任道:天真够冷的。
夏小山:比昨天还冷。
时任道:是啊,越来越冷。
【夏小山继续看书。
时任道:试卷出好了?
夏小山:试都不考了,还出什么卷?(抬头打量时任道)脸色这么不好,病了?
时任道:没有。
【沉默。
时任道:顾孟馀这一甩手,学校乱七八糟,考试都要拖到年后。昨天学生又跑到行政院去请愿。
夏小山:没有用。
时任道:学生闹一闹,局面也许会扭转。
夏小山:顾孟馀这次是下定决心了。不是身心俱疲,也不会称病不出。
时任道:校长难当。
夏小山:罗家伦长校十年,离校的时候连惜别会也没举行一个。人走后,才都想起他的好来。如今又是这样。
时任道:可是蒋来当校长也太……
夏小山:蒋公当校长当多了,就以为什么学校的校长都能当。
时任道:一个杀过学生的人来管教育,简直胡来。
夏小山:以蒋公的学识,当军校校长尚可,当大学校长……呵呵。
时任道:他来长中大,中大不是变成党校,就是军校。独裁者眼中,哪有“自由学术之空气”。
夏小山:我不担心“学术自由”,不懂学术的人想干涉他都不知如何干涉。
时任道:你有收到帖子吗?
夏小山:什么帖子?
时任道:蒋请客的帖子。
夏小山:收到了。
时任道:去吗?
夏小山:呵呵,我去干什么。
时任道:他请了哪些人?
夏小山:(摇头)既是餐叙,人就不会很多。
时任道:餐叙,哼,是训话吧。谁会给他这个面子。
夏小山:嗳,爱戴蒋院长的人还是很多。
时任道:像卞从周这种御用文人。
夏小山:他还没到这个地步。
时任道:我是没见过家里挂着老蒋墨宝的教授。
夏小山:那可是他的“镇馆之宝”。
时任道:他就差把屋子命名为“蒋公馆”了。这种人是怎么混进中大的?
夏小山:他学术还算好的。
时任道:(冷笑一声)那是蒋介石的看法,所以才会请他做太子太傅。
夏小山:是真的吗?
时任道:千真万确。教太子读书这事,要瞒着就好好瞒,要显摆就好好显摆。像他这种话里瞒着,话外显摆着的,最没意思。
夏小山:心乎爱矣,却又畏人之多言。
时任道:说那么好听。和他聊过一次,就知道他是什么货色,他还不识趣,每次碰到他都要过来攀谈不休。
【夏小山笑。
【卞从周上场,他一头黑发,穿着比时任道略好些,看上去利落精神。
卞从周:夏先生,新年好。(时任道起身欲走)时先生!时先生也坐起茶馆了?
时任道:楼之初约我。
卞从周:哦?真巧,我正要找他呢。哎,正好夏先生也在这里,怎么样,来两圈?
夏小山:(抬起头)好啊。
时任道:不会打重庆麻将。
卞从周:谁打重庆麻将。等等啊,幸亏我在这存着一套。(下)
夏小山:(收起书)正闷呢,打几圈。
时任道:(走)不与这种人打交道。
夏小山:(拦住)嗳,不妨碍打麻将。
时任道:我真是理解不了这种说客。
夏小山:他是进步论者。认为只要有进步,什么都能接受。
时任道:以为所有人都应该接受。
夏小山:你真的没生病?
时任道:没有。
夏小山:这些年牌技有长进吗?
时任道:(摇头)我还从没在茶馆打过麻将。
夏小山:今天正好。我还记得上次和你雀战是在你家。
时任道:十多年前的事还记得。
夏小山:记得。拜你所赐,我凑成了双七对啊。
【卞从周拿着一个盒子上场,放在桌子上。
卞从周:(打开盒盖)喏。
夏小山:(拿起一个麻将牌仔细看)象骨的。
卞从周:象骨镶竹片。可惜了盒子,原本是老花梨木的。因为太重,又占地方,流亡的时候只好割爱了。
夏小山:你逃难还带着麻将!
卞从周:路上无聊,可以解解闷。
夏小山:你把书籍字画丢在家里,却带着麻将。
卞从周:我女儿还带着洋娃娃呢。逃难我没有经验。
夏小山:这种经验还是少点好。
卞从周:洗洗牌?多日不见,时先生瘦了一圈,病了?
时任道:后方这现状,没病的也看着像有病。
夏小山:你找楼之初是公事吗?
卞从周:不算公事。(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刚收到的帖子,找楼先生商量商量。
夏小山:还随身带着啊。
卞从周:顺手。
时任道:看来卞先生要去赴蒋院长的宴会了。
卞从周:时先生不是也接到帖子了?
时任道:你怎么知道?
卞从周:没带吗?
时任道:不顺手,没带着。
卞从周:去吗?
时任道:年夜饭我从来都是和家人一起吃,就不打扰蒋院长了。
夏小山:莫谈国事。
卞从周:这哪里算国事。
夏小山:蒋院长、蒋院长的,怎么不是国事?(向台下瞥了一眼)都朝咱们看好几眼了。
卞从周:(看着同一个方向,皱着眉头,叹气)也太小心了些。
时任道:这年头不怕太小心,就怕不小心。(向同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隔墙耳?
夏小山:顺风耳。在学校里也常遇见这位。
时任道:原来是他,天宫的顺风耳也不见得这么勤快。
卞从周:如今奸伪分子多了,顺风耳自然也勤快了。
时任道:胡闹。什么叫奸伪?皖南事变后,政府连装都不装了。
卞从周:胡闹不胡闹,他们也是要吃口饭的。前阵子不是有几个土木系的学生被抓了吗,就在静心茶社。
夏小山:是什么原因呢?
卞从周:举行秘密会议。
时任道:我们也在举行秘密会议,说不定哪天把我们也抓了。
夏小山:国事已不可问,我辈且打麻将。
卞从周:夏先生接到蒋公的帖子没?
夏小山:看来蒋任校长已成事实。
时任道:并非不可挽回。
卞从周:难道还要挽留顾校长?
时任道:自然。蒋如何当得了中大校长。
卞从周:顾校长只怕是留不住。这些年中大易长,也不知闹了多少风波。罗校长离校前,中大已是多事,又是助教罢教,又是学生上书。好不容易顾校长做出点成绩,学校眼见着走上正轨。这才一年多,又要易长。蒋公任校长,若是能稳定学校,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时任道:好事?中大的自由空气已经很少了。
卞从周:蒋公有多少精力来管中大,说不定他长中大之后,中大更自由也未可知。
时任道:他想管的东西,哪个自由了?白日做梦。
卞从周:自由是相对的。相较之下,教育已然很自由了。
时任道:几十年书教下来,只觉得大学教育最不合理。这个“自由”岂不是太失败了。
卞从周:教育不合理是多方面的问题,不能都推到自不自由上。现在的人就是太讲求自由了,才造成了所有的不合理。
时任道:造成所有的不合理的,不是太讲求自由,是太讲求道德廉耻上的自由,而思想与言论太少自由。
卞从周:“自由”不是万能灵药,也不是几天就能实现的。
时任道:不是几天,是几十年。
夏小山:蒋公是几十年如一日。
时任道:没见到一点进步。
卞从周:怎么没有进步?政治上,不是越来越开放吗?
夏小山:说着教育,别提政治。
卞从周:政府在教育上很尽力了。蒋公对知识分子向来都是敬重的。战时这么艰难,教育经费也从没有断过,教授都有补贴……
时任道:支持教育是政府的职责。他敬重知识分子,该关的照关;重视教育,该党化的照党化……
卞从周: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太自由了不是好事,何况现在是战时。政府在进步,关押的政治犯不是放出来了许多吗?陈仲甫先生出狱的时候,时先生不也去接了吗?
夏小山:教授都给补贴,可几年来补贴不变,薪金不变,物价涨了几倍。
卞从周:不能指望政府什么事情都能万全……
时任道:何况一个腐败的政府。
卞从周:政府虽然腐败,却总是一年比一年进步。
夏小山:(不耐烦)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卞从周:蒋公任校长,必行教育长制。校长不过是个名头。他也只可能来训几次话,视察几次,又不会主持事务,有什么关系?
时任道:关键就在他任命谁做教育长,若真是复旦校长吴南轩,那中大岂不毁了!被清华赶出来的党棍,中大凭什么接收。
卞从周:罗家伦不也是清华赶出来的,中大不就接收了。罗校长对中大的功劳……
时任道:这不一样。
卞从周:我倒认为大可不必担心,就算真是吴南轩,他在中大也坐不住。蒋公再专断,也还不至于糊涂到不顾全校师生的抗议吧。
时任道:他已经糊涂到要做中大校长了。
卞从周:他做校长在学术上是不太适宜,但在行政上很适宜。
夏小山:蒋公政躬太忙,中大之事就不必操劳了。
卞从周:蒋公操不操劳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我们就算不满,蒋校长照样以全校师生热烈欢迎的态度上任。
时任道:以前的校长,师生不满意还可以赶走。将来呢?
卞从周:为什么这么悲观?学生听说这件事都欣喜若狂啊。
时任道:欣喜若狂?
卞从周:因为出人意表。
时任道:果真出人意表。你说的是三青团的学生吧。
卞从周:蒋公出任校长确实也显示了中大全国最高学府的地位。
时任道:罗斯福任哈佛校长了吗?丘吉尔任剑桥校长了吗?哈佛还是哈佛,剑桥还是剑桥。
夏小山:好了,好了。既不能改变现状,多说也无益。楼之初还不来。
卞从周:话说回来,两位给不给蒋公这个面子?蒋公做不做校长是一回事,我们去不去赴宴是另一回事。
时任道:卞先生对蒋公的拥护,我等望尘莫及。你去就行了。
卞从周:蒋公作为抗战领袖,民众当然要拥护。在这点上,我们有差别吗?
时任道:是你的领袖,不是我的领袖。
卞从周:难道还有别的领袖?
时任道:……
卞从周:我也承认,这几年行政上确实有问题。
时任道:卞先生居然也批评起蒋政府来了?
卞从周:这有什么奇怪的,后方这个样子,难道还不能批评?我太太还每天都批评呢。
夏小山:卞太太批评什么?
卞从周:蒋公不当家,不管柴米贵啊。
时任道:柴米油盐这事需蒋家老妈子管。
卞从周:政府和人一样,都需要批评,没有批评就没有进步。
时任道:那要看是谁批评,怎么批评。省的有人说“端起饭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卞从周:说这话的人才是反政府。
时任道:讲了半日的话,只这一句中听。
卞从周:(昆曲韵白)我的话还有一句中听。
时任道:只这一句。
夏小山:(韵白)只有一句。
卞从周:(韵白)只有一句啊。
夏小山:怎么又说到政府上去了。楼之初什么时候来?
时任道:不知道。不来了吧。
夏小山:我宁可失恋,也不愿三缺一。
卞从周:从没和时先生打过,牌技如何?
时任道:都不记得上次胡牌是哪年了。
卞从周:手气不好?
时任道:牌技不精。
夏小山:这是实话。
卞从周:楼之初我是佩服,我就没见他赔过。
夏小山:棋艺也是一绝,一般人比不上。
卞从周:夏先生也比不上?
夏小山:比不上。
卞从周:他的立身处世之道,曰:能吃、能喝、能玩。
夏小山:三句不离吃饭。
卞从周:你听说过没有?楼太太还是学生的时候,楼先生追她,在她的作业里夹了封情书。结果楼太太在下次作业里写道:“我很敬慕先生,可是讨厌先生好吃,我不愿与你恋爱。”
夏小山:后来怎么样?还是跟着他到处吃了。
卞从周:听说他家以前的大厨也是不一般。
夏小山:你说他家那个姓徐的师傅?手艺确实好,七年前我在他家吃过一次。他的清炒虾仁是一绝,清甜可口。独特之处在于浆汁,甜而不腻,是他独创,不外传。
卞从周:我只听楼先生说过他的清蒸火腿如何如何,可惜我没那个口福。这次蒋公请客,听说掌灶的是西字号老正兴的屠长义,要做火腿烧豆腐。
夏小山:怎么?他愿意做这道菜。
卞从周:他得了一只金华火腿。
夏小山:这里还有金华火腿?
卞从周:收藏有年了,道地的金华火腿。
夏小山:怪不得。他轻易不做这道菜,不得好火腿,便不出味。我都无缘得尝。
卞从周:你都没吃过,可见多难得。怪不得楼先生对这道菜赞不绝口。
夏小山:我听得耳朵都出茧子了。
卞从周:数年烽火,金华火腿怕要绝迹了。
时任道:牛肉面都吃不起,何况金华火腿。
卞从周:这次正好去吃。
时任道:我不能为了猪腿不顾人脸。
卞从周:说得好。可惜吃不到他的“镇灶之宝”。
时任道:又不是没吃过金华火腿。
夏小山:然十年不闻此味矣。
时任道:穷有穷的吃法。金圣叹说:“豆腐干与花生米同嚼,有火腿味。”试试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