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椅

〔 苏 〕A ·盖利曼 

主角：他(中年)、她（三十左右）

配角：戴眼镜的太太、姑娘、金发女郎（女生精分）

旁白: 时间充裕可以按颜色提示男女双旁白（绿色男生负责，黑色女生负责），如果时间不允许也可以跳过旁白不玩，仅仅作为背景提示。（括号里为人物的动作提示不用读）

道具：男生准备一盒火柴，女生准备一个手提包，一张照片，一盒火柴。

音乐音量以不压人声为准。

BGM1

市内公园，乐声飘扬，木马旋转，售货亭生意繁忙，射击场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气球腾空而起。 人们在公园游逛。一位妇女对自已的女友说：

妇女：“时间还早着呢，不是吗?” 。

这时，另一位妇女对丈夫说：

“瞧，时间已经不早了!” 

两个人的话都对。因为世上夏天的傍晚总有那么个神奇迷人的时刻，就像诗人所说的：“白昼隐西山，夜幕降人间。”正是在这个时候， 一个身材不高、秃顶、壮实的男子出现在公园林荫道游人不多的地方。看上去他有四十五岁，穿着不甚讲究：旧牛仔裤，绿绒布加克，已经发皱，衬衫没系领带。他明显地带有醉意，非常兴奋；一双阴郁的眼睛闪露出某种挑逗和恬不知耻的神色。他走在林荫道中间，不时朝左右两边张望；目光基本上只打量长椅上坐的少妇和姑娘。他冲着一位坐在长椅上的、头发盘得很高的中年金发妇女，尽量显出十分认真的样子。

他：顺便问一下，您知不知道今晚有雨没雨?

金发女人：什么?什么?

他 ：（步子摇摇晃晃地）我是问——今晚有雨没雨?

金发女人：我丈夫一会儿过来，给您的将是一顿冰雹，而不是什么雨不雨!

他：谢谢。您的回答非常明白 （躬身施礼，向前走去。再次转过身来)）

他：姑娘，我坐在您身边，您不反对吧?

姑娘：（皱起眉）反对！我受不了酒味，可您却酒气熏天! 

他：对不起 （继续往前走。又一次转过身，在一位戴眼镜的太太身边坐下）

他：眼下报上尽说些什么？战争很快会打起来吗？

戴眼镜的太太：您自己看吧。（将报纸递给他，起身离去)）

他也站起来准备离去，但在最后一瞬间他挥了挥手，又坐了下来。他打开报纸，懒洋洋地浏览一眼，开始看起来。但他未能读下去——背后忽然传来一种奇怪的、不很熟练的口哨声。他转身站起来——长椅后面站着一位少妇，正神秘地向他露出微笑。她穿一件花连衫裙，肩上搭着一只手提包，长方脸，面目清瘦，脖颈细长，发式很一般，大披肩；身材干瘪，而且不匀称。年龄在三十五至三十七岁之间。

她：（柔声细气地）晚上好，亲爱的!

他：（被她的甜蜜劲儿弄得有几分尴尬。嘲讽地）晚上好， 亲爱的!

她：我在问——您有火柴吗? （夹着香烟的手向他伸去）

他：有。（忙从口袋里取出一盒火柴）对于您这样可爱的太太，（划着火柴）这里随时都预备得有!

她：噢——噢!（吸着烟。戏谑地）可以坐吗?（指指长椅）

他：什么叫——可以坐吗？我简直无法想像：没有您，今后我将如何生活！

她：啊呀，啊呀!

他：（在她从长椅背后绕过来的时侯，他把报纸铺在长椅上）请坐，亲爱的!

她：谢谢，亲爱的。（坐下）

他：您愿意我坐在您哪一边？比如，我的前妻，外号“虎列拉”（虎列拉，即霍乱的意思），总要求我坐在她的右首。您希望我坐在哪一边呢? 

她：哪一边都一样!

他：那我就坐在您的左首，你我之间要来个大翻个!

她：真怪!

BGM2单曲循环

他：不过只要这样就行了!（紧贴着她坐下。俯耳细语）现在我要告诉您一个高度机密：我叫尼古拉。

她：什么？什么？

他：（轻声细语地）尼—古一拉，柯里亚，您呢?

她：（高声地）我整个人都在您面前，还要问名字干什么!

他：（欲火中烧）好 — — 好 — — 好！我的心肝儿!（一只胳膊从她背后伸了过去，搂抱她）我看得出，您是那种不重形式，只重实际的女人！这太好了！

她：那您是哪种男人呢?（用力甩开他的胳膊）

他：我是个自由自在的男人!（一只胳膊又伸了过去。 现在她被两只胳膊搂住了）

她：（她用双肘使劲顶撞他的前胸）是吗?

他：没错儿!（紧紧抱住她）我自己当自己的家!

她：自己当自己的……随你的便。只是别在我这儿为所欲为！把胳膊收回去！

他：（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对不起。

她：（严肃、果断地）我说过了——把胳膊收回去!

他：不过我也说过了——对不起!（紧将她搂住）我是到这儿出差的！有三个月的时间！人生地不熟！我已经变得像一头野兽了，对不起！尽做噩梦！这样我会进疯人院的！

她：（用头撞他）放开我！（挣脱出来，推开他）真不要脸！

霎时间，她仿佛要啐他一口，然后转身跑开。但是她没有这么做。她整了整衣服，理了理头发，重又坐在长椅上，只是离他稍微远一些。不过她的神态是严峻的。 她从手提包里又取出一支香烟，拿出火柴——原来她自己带有火柴——点着烟，抽了起来。 

他狡黠地朝她这边窥探着，自己也抽起烟来。就这样，他们坐了一会儿——各抽各的烟。待她稍稍平静，他站起身，将烟头扔进垃圾箱，向她走去，姑娘转过身去。 

他：请您原谅。（他在旁边坐下，保持一段距离，她抽她的烟）我真诚地请求您原谅。不是开玩笑。是我看错人了。

她：（她皱皱眉头转过身来。怀有敌意地）什么? 

BGM1 单曲循环

他：有这么一条规律：初看到一个人，总喜欢将他划为某种类型。我就是这样看错人的——我把您当成那种（她扭过头去）。我说的全是真心话——我以为您是那种只能靠蛮横才能征服的女人。她们通常固执任性，尖声斥骂，可是过后却对你说：谢谢。有这样的人！但这次我错了。有什么办法呢? 

她：我看您早就……错了，您来到世上时就错了! 

他：也许是这样。我没有这样的习惯——证明自己有多么的好。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过，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的，首先还是自己本人。知道有一次我是怎样栽在塞瓦斯托波尔的吗？您去过塞瓦斯托波尔没有?  

她：没有! 

他：噢！在塞瓦斯托波尔，我也是出差去的那里。海边街心花园里坐着一位太太。孤身一人。我走上前去。坐下来。跟她找话攀谈。她也很乐意答话。于是我就向她靠得近一些（说着也向对方靠近一些），一切都很顺利！我进一步向她靠近些（又向她靠近一些）——一切都很正常! ……您不用担心，我不会碰您的。我这是在讲故事，我得表演给您看，不然我就讲不好。（继续讲）我又往前靠近一些——一切正常!于是我伸手去搂抱她的腰（说着手伸向对方的背后，但未碰着她）一切正常！正当我要去吻她耳朵的时候 … … 突然，有人对准我的下巴就是一拳！一拳！两拳!三拳！打得我两眼直冒金星！ … … 打我的是她的丈夫。 原来他就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我来之前他们两口子刚吵过嘴，所以他坐在一边。而她呢——这条母狗！——为了气他，故意跟我亲热地攀谈！您想像得出吗？后来他俩双双离去，丢下我鼻青脸肿地呆在那里。她还回过头来朝我哈哈大笑呢！真是无奇不有。 为什么呢？看错人了。跟刚才我对您一样。如果我一眼就能看准，我们早就达到充分谅解了。可是现在在您的眼里，我简直成了一只恶狼。我已经不敢向您提一个我非常想提的问题了，（微笑）可以提吗?（她没有反应。）

他：（柔声地、诚恳地）您是一个人生活吗? （她叹了一口气）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跟妈妈? （她缄默不语）儿子? … … 猜着了吧? … … 对，是儿子！知道为什么我能一猜就着吗？因为您完全不像生过女儿的女人。 您太象生过儿子的女人了。（指指她的手提包）有照片吗? （她忿忿地叹了口气）给我看看。我很喜欢孩子……真的。我有一个女儿，20岁，一个月前嫁了人。但我的前妻，外号叫“虎列拉” 的，不让去参加婚礼。你想像得出吗？好，给看看照片。给看看吧。（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他。照片上有她和 她十岁的儿子） 啊呀，真漂亮！实在漂亮！太像您了—— 简直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叫什么名字? 

她：维佳!

他：名字太好了！维佳……维秋契克……维秋申卡……维杰克! … … 现在他在家吗? 

她：在少先营。 

他：哎呀，真是个聪明孩子（吻照片）小家伙多么懂事，真是好样的——让妈妈能好好休息，散散心。明天上午我跟你妈妈去百货公司给你买件礼物。维佳有自行车吗？

（她从他手中一把抢过照片，转过身去） 

他：我在认真地问你——孩子有自行车吗? 

她：您就那么慷慨?（将照片装进手提包）

他：不是慷慨，是公正！如果一个女人对我好，能使我称心如意，那么，比方说，像我这样每月有三百五十到四百卢布收入的人，为什么不可以解囊相助呢？何况眼见她正有困难。眼下的情况，我看 ……

（她突然发出讥讽的笑声） 

他：喏，怎么了？我只不过是个男人。而且，请相信，不是世界上最坏的男人。可男人终归是男人。他的头脑跟女人的就不一样。比如说，我脑子里现在就有一个您的脑子想不出的建议。

（她细心地听着） 

他：您知不知道再过（看表）四十分钟副食店就要关门了?  

她：（失望地）哈——哈!

他：用不着冷嘲热讽。有的人会说（学着他们的样子）“这样成什么体统，太可怕了！刚一认识就打得火热，就同床睡觉!”不过，请问：为什么人们会这样匆忙呢？为什么？因为我们这里的副食店关门太早！6点钟下班，9点钟副食店就关门。够你紧着赶的了!  

（她嫣然一笑。这时他向她靠得更近了，友好地接抱着她） 

他：这样吧，鉴于上述情况，并考虑到眼下的时间紧迫，我提出如下建议：现在我们就离开这漂亮的长椅——我们能在这里相会，真乃天作之合-—离开这座豪华的祖鲁巴文化休息公园，到拐角上的副食店去。虽说我是外地人， 但我注意到那里有一家副食店- 您要什么,我就买什么……只要店里有货，然后我们带上买好的东西，叫一辆出租汽车，到您家里作客去!（静候她的回答）

BGM3单曲循环

她：真想得出来!

他：我的建议有道理吧?

她：那还用说! 

他：（高兴地）那现在咱们就动身吗?  

她：（脸沉下来）动身……到哪里去? 

他：什么到哪里去?……到您家里去作客呀

她：您已经在我家里作过一次客了！当时的尤拉奇卡，原来叫柯列奇卡。

他：（用恼怒吃惊的眼光盯视着她）您说什么?（神经质地笑着说）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粗暴地）我说了 ……您在我家已经作过一次客了！怎么，记不起来了? 

他：我? … … 去过您家? 

她：你！去过……要不要我脱光衣服，让你认一认?  （他稍微将身子挪开一点） 不用往远处挪！回想不起我，你哪儿也去不成! 

他：忘记了！ 

她：（抓住他上衣的翻领使劲摇晃）好好想！快-想!

他：不要这样……有人在看。

她：没关系，让他们看好了。你瞧瞧我！好好瞧瞧……不必躲躲闪闪的！怎么？感到费劲了？回想一个一年前被你诈骗过的女人--很吃力吧？好好动动脑子吧！！

他：您……您是 ……  

她：嗒，说呀? 

他：您……是……瓷器厂的？

她：（抓住他上衣的翻领朝自己身边拽）我不是瓷器厂的！我是织袜厂的！你这是还想糊弄我！ ……我要把你的眼睛抠出来！（甩开他，站起身，拿起手提包）狗杂种！（离去）

他：（一跃而起，高兴得喘不过气来）薇拉！ … … 薇拉!

（她止住步，思忖片刻，转过身来，轻蔑地看着他） 

他：（态度和蔼，难为情地）薇拉…… 

她：怎么一下子变得红头胀脸了? 

（他收起笑容，一再表示歉意，请求原谅）

她：全想起来了？也许只记起了一点？

他：（悔恨、果断地）全部想起来了!！

她：也许不是全部吧?  

他：全部 …… 

她：现在我们检查一下。你我是在哪里认识的? 

他：这里……就在这个公园。你在那儿坐（指指那边）在喷泉旁边。当时你的情绪很不好，我劝你来着 ……  

她：后来呢?

他：后来……后来我们就走了 ……不，我们先逛了很长时间，然后去咖啡厅，后来又到副食店，最后去你家里。 

她：再后来呢?    

他：到了你家里。

她：再后来呢?

他：再后来……在你那儿过夜 …

她：再后来呢?

他：再后来…我…这个…喏，走了 …

她：怎么走的？到哪儿去了？临走时说了些什么? 

他：嗒…我要求叫一辆出租汽车；你去邻居家，叫了…于是我就走了 …

她：临走前你是怎么说的? 

他：喏…我答应很快就回来…说将东西、证件…从宿舍里取来，以后就住在你这里…

她：那你怎么一去不回了呢? （他沉默不语）你上出租汽车时说过你不回来了吗? （他沉默不语）你回答我!  

他：不。

她：为什么?

他：因为我无话可说。 

她：（火冒三丈）公园的臭流氓！两条腿的畜生 ……

他：（打断她的话。垂头丧气地）不要骂人…… 

她：世上竟有你这样的人!

他：薇拉，不要骂人……有人在看! …… 

她：有人在看?……全派出所的人都笑话我就不说啦？我深更半夜地跑去，心想，准是出租汽车出事了，伤着了他！问吧，可我自己还不知道他姓什么……我只知道名字叫尤拉。可原来叫柯里亚！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尤拉还是柯里亚? 

BGM4单曲循环

他：（阴郁地）阿列克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