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喜欢这本童话了,小时候当睡前故事,每次听到最后都哭得泪流满面,为乌丢丢最后的消失感到伤心难过。
前段时间突然想起来这本书,重新拿出来看,依然那么感动。
乌丢丢,布袋爷爷给了他生命,珍儿给了他身体,而吟老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过段时间等手上的事情全部结束,准备把这个故事改成普本
希望这个故事也能感动到你~
(全本一共14章,每章开篇都是一首14行诗,每首14行诗的最后一句,都是下一首的第一句,不想读可以略过)
###第一章 神秘的小脚印
告诉我该到什么地方去追寻,
我渴望见到一个真正的精灵。
听见风总设想那是为我歌吟,
暮雨叮咚是把我的心弦拨动。
如果你蓦然来到了我的眼前,
我们的目光里会充盈着惊喜;
彼此还有许许多多新的发现,
丰富着我们这片狭小的天地。
我是爱的探索者永远在跋涉,
又像一个孩子从来也长不大,
只管去寻寻觅觅从不问结果,
探索了一生也找不到一个家。
但是我永远也不会颓唐悲伤,
追寻的心在晴空里展翅飞翔。
老诗人吟痴先生清晨起床,刚把脚伸进他厚厚的棉拖鞋里,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在地板上。
“这是什么?”
其实,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一排脚印!脚印很小,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的脚印。
在老诗人的想象里,那孩子的小脚丫,一定是胖胖的、软软的,握在手里热乎乎的。
他下了床,蹲在小脚印旁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些脚印并不柔软,也不热乎,相反,因为留下的都是一些泥脚印,有些湿湿的、黏黏的。
他站起身来,目光沿着脚印追踪过去,他发现脚印一直延伸到窗前。窗子虚掩着,一推,就开了。他还发现窗台上也留着一个小小的泥脚印。
他坐在一把旧藤椅上,点上烟斗吸起来。耳朵再也听不见窗外的鸟叫声、风声、虫鸣声。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本来想,一起床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昨夜梦中想起的几行诗先记下来。现在全忘了。
他想了很久,勉强记起这么两句:
就像迈开左右脚,
一步步走上前去。
可这是什么意思?比喻什么?他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这对于他来说,等于丢失了一首好诗,说不定是他尚未写出来的最好的一首诗。
他并不为此懊恼,以后的日子长着哪!
他现在最关注的还是这一排小脚印。
他不再想他丢失的诗。他要弄明白的是:昨夜谁光临了他的寒舍?他来干什么?
他环顾房间的四周,一面墙摆满了书柜子,里面满满的都是书。另一面墙是一排多宝格,每一个格子里都摆满了真真假假的古董。有的也说不上是什么古董,只能算是他的收藏品。
说起收藏品,每一件都与怀旧情绪有关:比如一块石头,记录的是他的游踪;比如一件木雕,记录的是当地的风土人情。
在他的收藏品中,有两件他最珍爱:一件是母亲留下的针盒,另一件是一个小姑娘送给他的木头套娃。前者是母亲的遗物,后者是童年记忆的见证。
他有一个奇特的想法,他相信他的每一件收藏品都有灵气儿,可以告诉他许多秘密。
现在,他开始求助于他这些有灵气的珍宝了:
“谁能告诉我,昨天晚上谁到我家来了?”
他用大烟斗指了指地上的小脚印。
没有谁回答。他们从不说话。但他们可以做暗示。这暗示只有吟痴先生懂得。
老诗人很失望。他甚至有些伤感。当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什么却得不到呢?
但是,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我要自己去寻求答案。我的答案就在我的想象中。
他又点燃了烟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了一个个烟圈儿。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的灵魂在烟圈里穿来穿去地飞翔着。
突然,他睁开眼睛,因为他又有了一个新奇的发现:这都是左脚的脚印啊!
没有右脚的脚印。难道这个人只有一只脚?
他陷入了沉思,仿佛看到了那个一跳一跳的“独脚”娃娃。可是,既然他是“跳”着来的,我怎么会没听到他的脚步声呢?
他又想起他梦中的那两行诗,怎么偏偏是“迈开左右脚”呢?明明是一只脚啊!有什么暗示吗?这一切都太蹊跷了。
吟痴先生心神恍惚了。他无法完成今天上午的“诗作业”了。
他每天一早都要出去散步,想一想昨夜梦见了什么诗句,或者看一看有什么值得写成诗的事情,回到家中就伏案写作,直到中午。
但他对于自己的诗,一向要求十分严格,写完了大多扔进了纸篓。
他每天都扔掉许多废诗稿,所以他的纸篓特别大,大得可以藏进一个小娃娃。别人都叫它“诗篓子”。
今天是安不下心来写诗了,都是被这小脚印闹的。
他穿着肥大的拖鞋满屋子走来走去,想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弄不明白,怎么会只有左脚的脚印呢?这是个什么样的怪人呢?
吟痴先生从来都很有好奇心,他常跟朋友说:“哪怕半夜里有鬼来找我,我都愿意跟他一块儿喝喝酒、谈谈诗。只是到今天,也没有鬼来拜访我。”他觉得很遗憾。
他开始想象满屋子的小脚印,并给他取名叫“小脚丫”,是个男孩,脏兮兮的;他是个孤儿,整天四处流浪。他今天到我家来,就是为了偷些吃的。
想到这儿,他立刻冲进厨房,他相信在那里可以发现一些新情况,帮助他破解“小脚丫”之谜。
他走进厨房,一切如故,案板上放着面包和水果,都原样摆着。看看地下,连个脚印都没留下,这证明“小脚丫”压根儿就没来过。
“小脚丫”不是个贪吃的孩子。他好像对他又了解了一些。不过,当他回到卧室,坐在老藤椅上的时候,他对自己的种种猜测和想象感到很可笑。他自觉不自觉地又进入了梦境。他是一个喜欢做梦的人,常常把梦看作真,把真看作梦。究竟有没有“小脚丫”来过,这小脚印是不是真的存在,还真说不准呢!
他又开始想他的诗,自然还是从那两句开始想起。他终于完成了一首诗,看了三遍,他觉得一无所取,团成一团,随手扔进了诗篓子。
这时,突然从诗篓子里站起一个丑娃娃,他往上一蹿,就像被弹簧弹了出来,平平稳稳地落在吟痴先生面前。
吟痴先生曾说过,他是一个敢招待小鬼喝酒的人。可是,现在,当这个丑娃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竟然手足无措了。
他先注意到他的脚。他真的只有一条左腿,而且光着小脚丫。那胖胖的小脚丫上沾满了泥巴,有的已经干了,落下片片泥渍。
他再看看他的脸,也是沾满了灰,蓬头垢面,像个流浪儿。他戴着一顶小尖帽,帽顶上缀着一个红红的绒球。
“你是从马戏团逃出来的吗?”老诗人先开了口。
“您看我像吗?”小脚丫反问一句。
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他越不回答,越像逃出来的。老诗人想,既然他不愿回答,就换个话题。
“你能告诉我,你怎么会来到我家的?”
“这说来话就长了。”
吟痴先生点起了烟斗,准备听听小脚丫的故事。
###第二章 小脚丫从哪里来
追寻的心在晴空里展翅飞翔,
我的身影会划过无数的山川,
我的歌声会让天空更加明亮,
洒到哪里哪里就变得更灿烂。
但是我不会忘记我亲爱的家,
我也不会忘记我是从哪里来;
我会永远记住亲人叮咛的话,
那里有我的快乐和我的所爱。
我的耳边又响起阵阵锣鼓声,
还有哨声袅袅伴着童年歌谣;
我看见我家的炊烟升上天空,
还有环绕在山间的羊肠小道。
我最温暖的家还是你那颗心,
我所爱的每一个人都是亲人。
在一座古老的小镇上,有一天黄昏,来了一个耍木偶戏的人。
那是一位老爷爷,人们都叫他“布袋爷爷”,因为他耍的木偶叫“布袋木偶”。他个子高高的,长得很瘦。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个小舞台,另一头是行李杂物。
表演的时候,他支起小舞台,自己钻到舞台下面,连说带唱,操纵着木偶表演。有时嘴里含一个竹哨,吹出“乌丢丢、乌丢丢”的声音。
他差不多一个月来一次。这一天是全镇孩子的节日。他每次都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赶到这个小镇上。这里是他一天演出的最后一站。
锣鼓刚一敲响,就围上来一大群孩子。
那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有的孩子放下饭碗就跑出了家门,有的手里还拿着贴饼子、菜团子等饭食。他们只盼着快点开演,早忘记了手中的晚饭。
锣鼓敲了三遍,人到得差不多了,终于开演了。
今天上演的木偶戏是《独脚大侠平妖记》。情节不复杂,无非展示独脚大侠乌丢丢腿上的功夫,却引发了孩子们一阵阵欢呼声。
演木偶戏的布袋爷爷今天特别高兴,虽然天色已晚,他还是决定加演一场。老爷爷点亮了一盏油灯,悬挂在小舞台一侧。因为舞台不大,那盏小油灯已把整个舞台照得通体透亮。这让孩子们更加兴奋。
在一阵欢呼声中,锣鼓又响了起来。
加演的一段小戏,几乎没什么情节。这是一出独角戏,上场的就是独脚大侠乌丢丢,他弹跳自如,腾云驾雾,把小观众看直了眼。直到独脚大侠做了一个鹞子翻身的动作,这场戏才算收场。
布袋爷爷吹熄了油灯。赶来看戏的家长们,今天很慷慨,纷纷往老爷爷的毡帽子里放钱。
小孩子们没钱,就把手中的贴饼子、菜团子送给老爷爷。老爷爷笑眯眯地把这些吃的分装在一个口袋里,挂在担子上。
他不住地向大人、孩子作揖致谢,然后挑起担子离开了这座小镇。
大人们很快散开了,回家了。孩子们却仍旧站在暮色苍茫中,目送着老爷爷的背影渐渐消失。他们舍不得他走。从分离的这一刻开始,他们又在盼望乌丢丢下一次的到来。
但下一次是哪一天呢?孩子们有些失落了。
最后,孩子们也都回家了,只剩下一个小姑娘仍站在那儿,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大家都叫她珍儿。她因为小时候生了一场病而成了跛足。她几乎在刚学会走路时,就拄起了拐杖。拐杖是她的另一条腿。
珍儿坐在庙前的台阶上,还在想着那个独脚大侠乌丢丢。如果能像他一样,即使独脚也无妨的,不仅可以日行千里,还能腾云驾雾。可是,我永远离不开拐杖了。
她望着远方,演木偶戏的老爷爷早已没了踪影。
她又想,“独脚大侠”不过是个木偶戏里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大侠。想到这里,她心里平静了许多。她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准备回家。
就在她刚刚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台阶下的草丛里,有一只小脚丫,她一眼就看清了这是独脚大侠乌丢丢唯一的那只脚!
她知道,这是刚才老爷爷演木偶戏时丢失的。她想,那个小木偶丢失了它唯一的脚,还怎么演戏呢?那位老爷爷又怎么谋生呢?
珍儿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想把小脚丫拾起来,可是小脚丫仍在不停地蹦跳着,好像它仍在演独脚大侠的木偶戏。
珍儿想抓住它。小脚丫却一会儿跳到这里,一会儿蹦到那里。珍儿不停地追赶着蹦蹦跳跳的小脚丫,却总也捉不住。珍儿累得满头大汗,又坐在台阶上喘气。也许是小脚丫可怜珍儿了,它慢慢靠近她,随后又跳到她的手上。
它在珍儿的手中仍然不停地抖动着。
她轻轻地抚摸着它,爱怜地说:
“你该歇一歇了,跳了那么久,你不累吗?”
“我倒是想停下来呢,可是太难了。”小脚丫没有身体,没有头,没有嘴,居然还会说话!它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就像从地下的某个洞穴里传出来的。
珍儿安慰它:“你静下心来,让自己不要蹦不要跳嘛。”
“可是,我没有心呀,我就是一只小脚丫,我只会跳呀!”
真的,它是蹦蹦跳跳了一辈子的小脚丫。它管不住自己,它想不跳都不行。
“那我把你送到布袋爷爷那儿去,你是不是就可以安静下来了?”
“我不知道。”它很无奈,“我就是一只小脚丫啊!我跳得太累了,可是还得不停地跳啊跳!”
珍儿很可怜它。她要帮它找到布袋爷爷,让它找到自己的头、自己的身体,还有它的两只手。如果可能,还应当给它安上另一条腿和另一只小脚丫。珍儿不想让它再当什么“独脚大侠”了。
珍儿不顾天色已晚,又刮起了风,她要去追赶演木偶戏的老爷爷,亲自把这小脚丫还给他。
风刮浑了天空,远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珍儿拄着一支拐杖,顶着风向前走。
到哪儿去找耍木偶的老爷爷呢?
她来到第一家旅店,灯火通明。
“请问有位耍木偶的老爷爷住在这里吗?”珍儿问。
“噢,他来过。他嫌这里的房钱贵,走了。”
珍儿转身要走,那个伙计又说:
“你到前面的小客店问问吧,那里的房钱便宜。”
小脚丫在珍儿的口袋里不停地跳着、摆动着。
“小脚丫,你别跳了,好吗?我们去找布袋爷爷。”
珍儿加快了脚步。但因为她是一个残疾人,她走得和普通人相比仍然很慢。她是靠了一条腿在走路,另一条腿一甩一甩的,就像悬挂在身上的一条细长细长的布袋子。
道路越变越窄了,而且变成了凹凸不平的土路。
远方的灯光疲倦地一闪一闪的,好像打盹的眼睛。
珍儿一面加快了脚步,一面对在口袋里跳个不停的小脚丫说:
“你别着急,前面还有一家小客店,老爷爷一定在那里住下了。”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住在那里呢?”
“因为那家小客店最便宜。”
“那你快走吧!”小脚丫又在催促了。
“可是,你忘了我是一个残疾姐姐啊!”珍儿有些遗憾地说。
小脚丫很懂事,不再催珍儿,反而让她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休息一会儿。
珍儿没休息,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赶路。
天更黑了,风更大了。她的拐杖叩响着土路,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当她们赶到小客店的时候,小客店都要关门了。
“喂,叔叔,叔叔,向您打听一个人,有个耍木偶戏的老爷爷住在这儿吗?”
“噢,他来过。嫌房钱贵,摸着黑往家赶了!”
珍儿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啊,我也劝他,别走了,天这么黑,又是山路,出了事怎么办!唉,他不听呀!”小客店的叔叔说。
珍儿带着小脚丫走出小客店。
“那我怎么办呀?”小脚丫问。
“跟我回家吧!咱们再慢慢找布袋爷爷。”
“好吧!”小脚丫很不情愿地说。
珍儿到家已经很晚了。妈妈虚掩着门还在等她。
珍儿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妈妈说:“你做得对,应当帮助小脚丫找到它的家。”
她看见妈妈正偎在被子里缝一个大大的布娃娃,准备作为珍儿10岁生日的礼物。
珍儿曾点名要妈妈为她缝一只“丑娃”。她需要一个丑丑的小弟弟。她认为男孩子长得丑些更可爱。长得丑的男孩,心眼儿不见得丑,说不定更憨厚、更真诚。
她拿过妈妈快要做好的布娃娃欣赏着。
“就是这样的丑娃娃,让它当我的小弟弟!”珍儿眼睛发光,大声说。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了口袋里的小脚丫踢了她一脚。
“噢,真对不起,差点把小脚丫给忘了。”她赶忙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
“妈妈,这就是我在庙前捡到的小脚丫。不知道耍木偶戏的老爷爷现在在哪儿。”
小脚丫觉得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人。
它从她的手掌上跳到地下,开始跳起来,那声响,那节奏,就像在跳舞。妈妈看得又是拍手又是笑。
珍儿跟着小脚丫跳起来。这也许是人们从未见过的场面:一个跛足的小姑娘和一只孤零零的小脚丫在跳舞,那么合拍,那么优美。这是最奇特的舞蹈。
“我们把小脚丫安在丑娃娃身上,好吗?”珍儿说。
“不,不。”妈妈说,“我们要为小脚丫找到布袋爷爷。”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等待着老爷爷再到小镇上来演木偶戏。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老爷爷再也没有来。后来又听说,老爷爷病得挺重。总之,老爷爷是不会再来了。
再过三天,就是珍儿的生日了。这天早晨,小脚丫说:
“把我安在你那个丑娃的身上,好吗?这样,我和你就是一家人了。”
珍儿又拿起她的丑娃娃,这么多日子了,她一直没让妈妈给丑娃安上脚,就是想如果找不到那个耍木偶戏的老爷爷,她就把小脚丫安在丑娃的身上,再为他加上一只脚,让他成为她的小弟弟。
“这真是个好主意。我也这么想过。丑娃有了脚,小脚丫有了身子,它们合成了一个有生命的人,这有多好啊!”珍儿说。
珍儿一刻也不能等了,她让妈妈立刻就把小脚丫缝在丑娃的身上。妈妈想:女儿的生日就要到了,今晚应当满足她的要求。
当妈妈缝完最后一针时,丑娃突然从她的手中跳到地下。
“喂,喂,等一等,还缺一只脚啊!”妈妈和珍儿一齐喊起来。
可是小脚丫不停地跳来跳去。
“不要紧的,一只脚就够了。我本来就是独脚大侠嘛!”
就在这一刻,珍儿和妈妈都发现:现在小脚丫开始用嘴巴说话了。他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人了。他的眼睛开始转动,手臂开始挥舞,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小丑娃了。
可是,他只有一只脚,他现在成了一只脚的小丑娃了!
他不想当“丑娃”,他还想当“独脚大侠”!
珍儿说:“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独脚大侠乌丢丢’好吗?”
小脚丫很赞成这个名字,因为这一带的人都把耍木偶戏的叫“耍乌丢丢”的呀!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珍儿就像小姐姐一样照顾他,他也陪伴着珍儿过得很快乐。
可是,他还是很想念耍木偶戏的布袋爷爷。那时候,他们四处演出,换来了多少孩子的笑声和掌声。如果说是珍儿给了他第二次生命,那么耍木偶戏的布袋爷爷就是给了他最初生命的人。
就在珍儿过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乌丢丢不辞而别,离开了珍儿的家。他跳上一辆经过珍儿家门口的大卡车,车上运的是棉花,很柔软,又暖和,他躺上去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一觉醒来,不知来到什么地方。他很惊慌,赶忙从车上跳下来,躲在花丛里藏了一天,到了晚上,他才从窗户里跳进了吟痴老诗人的家。
###第三章 认识了“诗篓子”
我所爱的每一个人都是亲人,
请用你的爱心把我紧紧包容;
我把我的苦和乐藏进你的心,
让我的灵魂因你而得到安宁。
我的那些歌也许显得很喑哑,
我也不会因它的消失而懊悔,
我的歌声也许因了你的接纳,
而让它静静地在你的梦里飞。
我还能需求什么非凡的业绩?
我还能需求什么永恒的快乐?
我只想把真诚的歌声献给你,
这就是我秋天里最大的收获。
我愿人们的眼睛里闪着阳光,
我愿一生为他们热情地歌唱。
吟痴老先生听完了乌丢丢的故事,半天没说话,只管“吧嗒吧嗒”吸着他的大烟斗。
“我有什么事做得不对头吗?”乌丢丢忐忑不安地问。
“你不该偷着跑出来。珍儿一定很伤心。”
当天晚上,乌丢丢就在吟老家住下了。吟老特意为他在老藤椅上铺上了褥子。
乌丢丢说:“不用。我就睡在纸篓子里,那里又松软,又暖和。”
吟老回到他的卧室,临走时,还道了一声“晚安”。
乌丢丢走进吟老的书房,跳进纸篓里准备睡觉了。
“你是谁?”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发问。
乌丢丢看看四周,除了书架子上的书,还有多宝格上摆满了“好玩的东西”,有古旧的瓶瓶罐罐,有木雕、脸谱,还有泥公鸡、泥泥狗、小瓷猪等。
他最喜欢的是一个木头刻的小姑娘,她长得像外国女孩儿,穿一身镶着银边的绿斗篷,眼睛大大的,脸蛋粉扑扑的。他真想上前摸摸她的脸。可是,他不敢,那样做会让人觉得不礼貌。
“是谁在问我?”乌丢丢反问一句。他听到的却是“哧哧”的笑声。他猜一定是木头娃娃在笑他。
“是谁在问我?”他又问了一句。
“是我呀!”
乌丢丢发现纸篓子在晃动着身体,篓子口儿还一张一合的,像在喘大气。
“噢,是纸篓子在说话吗?”
“我不是‘纸篓子’,我叫‘诗篓子’,知道吗?”
“哪有叫‘屎篓子’的,多不雅啊!”
诗篓子生气了,他说起话来,声音更沙哑了,而且有些颤抖。
“我是专门放‘诗’的篓子,懂吗?懂吗?”
乌丢丢这才想起,吟痴老爷爷是一位诗人,这纸篓子是专门放他扔掉的废诗稿的。想到这些,他对诗篓子肃然起敬。
正在这时候,吟痴老先生从卧室走了出来,直奔诗篓子,翻找他丢弃的诗稿。翻了很久,他终于找到了。
他把揉成纸团的诗稿重新抚平,嘴里念念有词地朗诵着:“就像迈开左右脚,一步步走上前去。”
他一边念着,一边走回卧室。
这两句诗,乌丢丢听着很熟悉。可是,他想了很久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两句诗的。
“就是今天早上嘛!因为你的打搅,吟老昨天晚上想写的一首诗,今天只记住了这两句。”诗篓子对乌丢丢很不满意。
这时候,吟老从卧室里走出来——应当说是冲出来,因为他很激动,他大声说:
“我完成了这首诗。我想起了这两句的来龙去脉。我要感谢乌丢丢给了我灵感。”
乌丢丢受宠若惊。他虽然并不懂得“灵感”是什么,但他肯定那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好东西”。
吟老大声朗诵起来:
我们每天在接受着别人的爱,
我们更不该忘记用爱来回报,
就像走上人生之路,
你必须迈开左右脚。
吟老朗诵时很激动,整首诗虽然只有四句,但他朗诵每一句时,都挥舞着手臂,声音很大、很沙哑,能把人吓一跳。
乌丢丢从来没听过朗诵诗,他也不知道什么是诗,他更不明白,朗诵诗,何必那么激动,那么吓人呢?
吟老朗诵完毕,沉默下来,只有诗篓子知道,如果有听众,他是在等待着意见。
但今天,没有听众,谁会提意见呢?
真没想到,乌丢丢提意见了:
“您写的不对,比如说我吧,我只有一只脚,我怎么‘迈开左右脚’呀?”
还没等吟老说话,诗篓子憋不住了:
“这是诗。这句是写给一般人看的,不是写给只有一只脚的残疾人的。”
乌丢丢很不高兴,他很不愿意别人叫他“残疾人”。
“我不是‘残疾人’,我是‘独脚大侠乌丢丢’!”
“你算什么‘独脚大侠’,你是‘独脚大侠’的那只脚!”
“我现在也有脑袋,有身子,有手!”乌丢丢很激动,说起话来也像在朗诵诗了。
“可你的脑袋,你的身子,你的手,是你自己长出来的吗?”
吟痴老先生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笑眯眯地听他俩辩论。
“是人家珍儿给你的,是她把她的生日礼物给了你,你才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
诗篓子一口气说完了这句话。他的嗓子更哑了。他开始喘气。
乌丢丢不知该说什么,他沉默不语了。
“别忘了珍儿。”吟老坐下来慢慢地说,“她给了你爱,你要懂得用爱回报。”
“那我该怎么回报呢?我应当回去和她在一起。对吗?”乌丢丢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吟痴老诗人悄悄回卧室去睡觉了。诗篓子也不再说话。
乌丢丢坐在一摞书上沉思着。他脑子里很乱。他把灯关了。他觉得坐在黑夜里,是很适合思考问题的。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地面上闪闪发光,像洒了一地水银。乌丢丢躲在阴影里。他想起耍木偶戏的布袋爷爷、珍儿,还有珍儿的妈妈。
突然,乌丢丢从沉思中被惊醒,他看见吟痴老先生从卧室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不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把手中的诗稿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子,然后转过身去,回卧室了。
“他从来就是这样,刚刚写出来的诗,很满意,过不了多久,就扔到我这里了。”诗篓子很同情甚至很可怜吟痴老先生这一生的苦吟精神,要不然人们怎么会叫他“吟痴先生”呢!
“他每扔掉一首诗,你都会读一遍吗?”
“我不但读一遍,我还记在心里。在这儿,吟老是第一诗人,我是第二诗人。”
“那你能为我写一首诗吗?比如为我的‘小脚丫’写一首,可以吗?”
诗篓子想了想,说:“写是可以写,但我写诗也要等有了灵感才能写好。”
乌丢丢很想知道什么是“灵感”,因为他听吟老说,是他给了吟老灵感,可是,自己并没有“灵感”送给他呀!
“灵感是甜甜的吗?比如像一块糖、一勺蜜,是吗?或者像一杯酒,喝在嘴里很辣,心里很暖。是吗?”
“你说得很有道理。你也可以学习写诗的。我来教你。你可以成为这里的第三诗人。”
那一夜,乌丢丢很激动,因为他也可以做诗人了。
###第四章 孩子的情话
我愿一生为他们热情地歌唱,
而送给你的是最天真的一首;
就像有一朵带露水的花开放,
又像黎明的鸟飞上你的枝头。
请你快快把你家的门窗打开,
让更温暖的阳光照进你的家,
我更欢迎你走到这花香里来,
让我们说一说孩子般的情话。
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再年轻,
甚至有一天我们变得很衰老,
耳边还会回荡着我们的歌声,
脸上还会闪现出童年的微笑。
真想送给你一只洁白的戒指,
我去月亮那里开采银色宝石。
半夜里,乌丢丢听见音乐声起。屋里洒满了月光,月光里,走来一个小姑娘。他仔细一看,发现原来就是多宝格上的那个皮肤白白的、大眼睛的小姑娘。她在月光里翩翩起舞,旋转着柔软的腰肢,淡绿色的裙子飘舞起来,像一朵花。
她走了一个圆场,突然一仰头,只见从她的头顶上跳出一个比她稍小的小姑娘。她跟在她后面走圆场,她也一仰头,又从她的头顶上跳出一个比她稍小的小姑娘。就这样,一连串跳出了六个长得一模一样、一个比一个小的小姑娘。他数了数,连同大姐,一共有七姐妹。
乌丢丢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娃娃,更让他惊奇的是,她们每个人都可以再变出一个比她小的娃娃,组成一个快乐的舞蹈团。
“请问,你叫什么?”乌丢丢走上前,去问那个领舞的大姐。
“我认识你,你叫独脚大侠乌丢丢。”她没说自己叫什么,却叫出了他的名字。
大姐刚说完,其余的姐妹们都“哧哧”地笑起来。
那个最小的“小七”更是活泼调皮,她抚摸着他的小脚丫说:“乌丢丢哥哥,你现在还是从前的独脚大侠吗?”
乌丢丢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从前,他耍木偶戏的时候,曾经是独脚大侠,可是,今天,他整个儿换了一个人,他的样子已经变成“丑娃小弟弟”了。他忽然又想起了珍儿,是她给了他新的生命,从一个小木偶,变成了一个有头有脸的人。
“独脚大侠是个小木偶,我现在是乌丢丢哥哥了。你说哪个好?”
“还是乌丢丢哥哥好。”姐妹们都这样说。
就在他们对话的时候,乌丢丢注意到大姐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不说一句话,很文静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乌丢丢跟她说话时,变得彬彬有礼。他想起她刚才的舞姿,想起她的领舞和她身体里隐藏着的一个个小妹妹。
“我叫可可。这是吟老给我取的名字。”
乌丢丢对这个名字的含义不那么理解,但他认定,这一定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你是怎么来到吟老的家里的?”他望着她的眼睛问道。
他发现她的眼睛里溢满了月光,就像深深的湖水里银波荡漾。他望着这一双眼睛,竟忘记了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
“我是一个叫可人的姑娘送给吟老师的。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
“那你来这里很久了,是吗?”乌丢丢发现吟老家里的每件东西,像诗篓子、木头娃娃,都有生命,都有奇特的经历。
“四十多年了。”
“可人姑娘来看过你们吗?”
“没有。”
“吟老一定很想她的。”
“我想是的。”可可有些替吟老难过。
她想起吟老都快60岁了,还孤身一人,只有诗和这多宝格上他收藏的纪念品伴着他。它们因为陪伴着吟老过日子,感受着他的气息和灵感而获得了生命。它们又用自己的生命温暖着他的心。这群可可七姐妹,就常常在吟痴老爷爷想念可人姑娘的时候给他跳舞。
不知什么时候,吟老披着一件宽大的睡袍走出来了。他刚才又梦见了他的可人姑娘,她仍像四十多年前的样子,白皙、娴静,嘴角露着浅浅的微笑,目光里却闪烁着淡淡的忧伤。
他坐在一片灯光的阴影里,静静地听着这一群小可可和乌丢丢的谈话,好像在听着别人的一段故事。
他们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仍在继续着他们无拘无束的谈话。
“我们应当把那个叫可人的姑娘找回来,让吟老快乐起来。”乌丢丢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激动。他似乎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为别人找到快乐的机会。
“我觉得吟老一定有见到可人姑娘的机会,他有办法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小可可很自信地说。
小可可们是一群快乐的娃娃,她们不喜欢忧伤的回忆。她们现在很快乐。
“快乐是什么?”乌丢丢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因为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快乐和悲伤。
“快乐是一种感觉。”小可可胸有成竹地说,“当你心中感到温暖的时候,你就得到了快乐。”
“那么孤独也是快乐的吗?”乌丢丢想到吟老的生活,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比如吟老,他多么孤独,难道他快乐吗?”
“那是另一回事。孤独并不等于忧伤,那也是一种生活。是不是快乐,只有吟老先生自己知道。”小可可说的话让人似懂非懂。
“他是一个快乐的老头儿。”另一个小可可很肯定地说。
“他从来没有哭过。”又一个小可可补充说。
“他每天都在写诗,所以他很快乐。”还有一个小可可也在补充着。
“可是,他有的诗很忧伤。”一个小可可在反驳她。
“他把忧伤写出来了,他就快乐了。”那个小可可不服气。
“这你怎么能知道呢?你刚才还在说‘快乐是一种感觉’呢,难道你知道别人的感觉吗?”乌丢丢觉得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
“哎呀,这个话题太没趣了,我们还是跳舞吧!”那个最小的妹妹嚷着,她第一个跳起来。
不知从哪里传来音乐声。她们在月光里跳了起来。
可可大姐拉起乌丢丢的手,把他引到“舞池”的中央。
“可是,我只有一只脚啊!我不会跳。”乌丢丢很慌张。
“别客气呀,‘独脚大侠’不会跳舞,谁信啊!”大家说笑着。
乌丢丢一直牵着可可的手,他觉得从她的手上传送着节奏,让他的脚和整个身体随着那律动跳着、舞着。他的身体变得很轻盈,如一片羽毛。
大家都围着他俩翩翩起舞。乌丢丢看着可可的眼睛,从她的眼睛里,他感受到了一股暖流流进了他的心里。
“我就是一个快乐的人了?”乌丢丢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可可,我很快乐。”乌丢丢笑眯眯地望着她,“因为你的眼睛温暖了我的心。”
“是吗?那么我也很快乐。”可可说话的声音轻轻的,但她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
那一夜,可可姐妹们都很快乐,因为在这个家里,大家又多了一个朋友。
当月影西斜,屋里的月光渐渐暗淡下去的时候,他们的月光舞会也该结束了。姐妹们向乌丢丢挥挥手,然后一跃,一个个依次跳进了比她稍大的姐姐的身体里。
当只剩下可可大姐一个人的时候,她也挥挥手,向乌丢丢告别,乌丢丢突然走上前,他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月亮西沉,带走了满屋子的月光,大家都消失在黑暗中。
那一夜,吟痴先生一直坐在阴影里目睹了这一切,这让他深深地沉浸在回忆里……
###第五章 我的名字叫可人
我去月亮那里开采银色宝石,
好为你装点一个晶莹的世界;
给你窗前缠绕上柔嫩的青枝,
让你寒冬的梦里也长满绿叶。
所有花儿盛开都是我的笑脸,
所有鸟儿歌唱都是我的表白。
孩子们的幸福其实并不遥远,
让童话从我们的心中飞出来。
最可贵的永远是孩子的纯真,
从不担心我们会慢慢地长大。
因为我们都有一颗真诚的心,
用心描绘着一幅最美的图画。
为了你的微笑在我梦中闪烁,
我去太阳那里采撷金色花朵。
刚才乌丢丢亲吻可可额头的那份情意,让吟痴先生吃惊,又让他感动,他好像看到了四十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住在一个古老的小镇上。街道是用大块厚重的石板铺成的。冬天雨雪之后,地面很滑,所以常常有人摔跤。
吟痴那时候刚满15岁。清晨上学时,常为搀扶老人、护送老人而迟到,为此,一次次受到老师的批评。但他从不为自己辩解,直到有一次,被护送的老人派他的儿子给校长送来一封感谢信,才洗清了这不白之冤。也因此,让许多同学和老师知道了他。
有一年放寒假,一天早晨,突然有个女孩趴在墙头上向吟痴家的院子张望。
“哎,我认识你,你就是那个因为下雪天帮助老头儿经常迟到受过批评后来又成了好学生的那个人,对不对?”她一口气说出来这个长句子,一个个字就像蹦出来似的。
吟痴正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读一本诗集。他刚刚读到这两句:“那藤蔓顺着他的酒杯攀缘着,结出了苦涩的葡萄。”他正在思考着它的意思,却被这蹦豆似的说话声打断。
他抬起头来,往大门外打探。
“你往哪儿看哪,我在这儿呢!喂,好学生。”
他这才发现墙头上趴着个小姑娘。
“你是谁?”
“我是你的邻居呀!”
邻居?我家住在这小镇的最东头,墙外是一片荒芜的土地,远处有一片古老的松林。可是,今天怎么会多了一个邻居呢?
他放下手中的书,跑到墙根下,垫上几块砖,登上去往墙那边张望,真的有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白头发老婆婆正在簸米,旁边有几只老母鸡啄食着。
吟痴惊呆了。这房子是什么时候盖的?这家邻居是什么时候搬来的?
“你是新搬来的邻居?”他的语气包含着诧异。
“当然,欢迎我常来串门吗?”
不等回答,她从墙头上跳下来,“咚咚咚”地跑过来,转眼间已站在他的面前了。
“我叫可人,可以的可,亲人的人。”她大大方方地做着自我介绍。
“这名字怎么讲呀?”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十个人里有九个人不知怎么讲。查字典去!”她避而不答。
“还卖关子哪!我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名字的含义,但我肯定这是一个很美的名字。”
可人发现他正读一本书,就随手拿起来看着:
“是一本诗集:《芸香草》。这书名很美的。”她说。
她随意翻看着,轻轻地读出声来。她神情专注,竟忘记了身旁的男孩。
“你也喜欢诗吗?”他一声问话,把她从诗的情境里拉了出来。
那天他们畅谈了很久,谈得很投机。她13岁,比他小两岁。他还知道,她和她的外祖母住在这里。她的爸爸在铁路上工作,经常转换地方。这次她一家人就是随爸爸调动工作搬到了这个小镇上的。
他们很快熟识起来,上学放学,同去同回。
有一次他们班去郊游,那时正是金秋时节,漫山遍野,金橘闪烁,枫叶如丹。他俩正巧肩并肩坐在同一辆汽车同一张座位上。去的路上,她把一种很甜的小金橘分发给许多同学吃,而对他,却是一个个剥给他吃。
同学们开始议论这“一对儿”。他俩其实早已耳闻。他们不但没有生气,没有恐慌,反而很感谢这美丽的流言。
他们两家人,院子隔着一堵墙,墙的这边种着南瓜,墙的那边种豆角,墙头上开满了黄的花、紫的花。
他俩说好,结的瓜和豆角归两家所有。
他俩住的屋子虽然是两家,却只隔着一堵墙。这边住着吟痴,那边住着可人。他们常常以敲墙做暗号:晚上敲两下,意思是“晚安”;早晨敲三下,意思是“快起床”。两家的家长都知道他们的把戏,但从未揭穿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嘛!他俩也觉得有秘密是很美的事情。
第二年春天,吟痴在墙根下种了一排牵牛花,绿蔓顺着竹竿爬过墙头,一直爬到可人家的小院里。夏天一到,墙两边盛开着红的、蓝的、紫的、白的牵牛花。
可人见开了花,高兴极了。她把绿蔓牵引到她的窗台上,她自信这些花和蔓可以让他俩通话。
他不信。她说,我会施魔法,一定行。于是她告诉他,当十五的时候,半夜12点钟,所有的牵牛花会一齐开放,他把耳朵贴在任何一朵花上,就会听到她的声音。
他照着她的话去做了。
那一夜月光很好,洒在花朵上,花朵都变成了银色的喇叭。他把耳朵贴在花朵上,先是听到了她的呼吸声,接着传来了她的说话声:
“你好!听见我的声音了吗?我是可人。”
“听到了,听到了。真不可思议。这是真的吗?”
“当然。我是小魔女,你知道吗?我不骗你。这是我的秘密。”
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但他愿意在这明亮的月光下,在芬芳的花朵里,听她娓娓地说话。
“你在听吗?”她在问。
“我在听。你说,你说。”
“我想给你背一首我小时候学会的童谣,你听着:‘野牵牛,爬高楼;高楼高,爬树梢;树梢长,爬东墙;东墙滑,爬篱笆;篱笆细,不敢爬,躺在地下吹喇叭:嘀嘀嗒!嘀嘀嗒!’好听吗?”
“真好听!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我也变小了,我又回到了小娃娃的年龄了。”他从心底感谢她。
“那我再给你唱一首我小时候学会的歌,你听着:‘在湖边的花丛里,有一只绿色的小青蛙,它见我们走来很害怕。小青蛙,小青蛙,它在低声叫着,叫着,咕儿呱,咕儿呱,咕儿咕儿呱……’好听吗?”
他已深深地沉浸在她的歌声里了。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张开了翅膀,乘着她的歌声穿过了时光隧道,降临在一片开满鲜花的土地上。
“你在听我说话吗?”她又一次问他。
“我在听,在听。我被小魔女的歌声带走了。”
“带到什么地方了?”
“小魔女王国。”
“那里有什么?”
“到处是花。每一朵花在风中摇摆,就变成了‘叮叮咚咚’的风铃。”
“我满足你的愿望,明天你会收到小魔女的一串风铃。晚安!”
随着她的声音,月光里的牵牛花都闭合了。第二天清晨,他听见窗外响着风铃声,他来不及穿好衣服,趿着鞋跑到院子里,他看见,在他家的枣树上,真的挂着一串风铃!
他又一次惊呆了。
那天清晨,院子里没有一丝风,树叶一动不动。他多么希望此刻能吹来一阵微风,让他听听这风铃的响声。
他仰望着院里的大枣树,枝叶一动不动,风铃也一动不动。他走过去,靠近风铃,刚想用手去摇响它,他还没伸出手,他的气息已经拂动风铃“叮叮咚咚”响了起来。
又过了不久,他第一次应邀去她家做客,他送她两只小瓷猪,一黄一黑。她送他一个木头的套娃娃,就是这一个套一个的七姐妹。
“都说这个娃娃像我。”她说。
“我给她取名叫可可。”他说。
那天,他们谈了很久。妈妈终于叫吟痴回家睡觉了。
他舍不得走。
她舍不得让他走。
妈妈又在叫他睡觉了。
他站起来,准备回家。他站在她面前。他们无言地对视着。他连想也没想,就吻了一下她的前额。她突然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了他的前胸。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美好的一年。他们常常谈起未来,他想当个诗人,她想当个歌唱家。一说起这些事,他们就笑个不停,笑未来诗人的傻样,笑未来歌唱家也会出洋相。
有一天,可人忽然来找吟痴,告诉他说:“我爸爸发现了一个‘没有年龄的国家’,到了那里就失去了年龄。我们俩一起去那里吧,好吗?”
吟痴不相信有那样的国度。
即使有,一个人失去了年龄,永远长不大,又会怎么样呢?
他沉默着,久久不说话。可人悻悻地走了。
但是,谁会想到呢,从那天以后,可人就不辞而别了。他到她家去找她,竟连那房舍、那小院也不见了。
她真的是小魔女?
听完了吟老小时候的故事,乌丢丢为可人姑娘的不辞而别而惋惜。
“后来呢?”乌丢丢问。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面。”吟老无奈地说。
“不过,我每年都能听到她的声音。”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们可以在一个特定的日子,让白色的牵牛花帮助我们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