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剧本角色

格林渥
男,0岁
空军中尉,瘦高个,面容严峻又往往神不守舍,30岁上下.辩护律师.

马瑞克
男,0岁
海军上尉,凯恩号执行官,身材高大壮实,头发推得很短,年轻,冲动,天真,不经世事, 20多岁,被告

查理
男,0岁
穿着整洁的海军上尉,严肃,老练,40来岁.检察官

勃雷克里
男,0岁
高个子,白头发的上校,框架眼镜,50多岁.法官.

魁格
男,0岁
海军少校,凯恩号舰长,晒得黑黑的,有些城府,又有些不自信,个子不高,四十多岁,头发稀疏.原告

基弗
男,0岁
海军上尉,凯恩号通讯官,高个子,面目聪明的军官,30多岁,证人。
《哗变》
搬运自话剧《哗变》
编剧:赫尔曼·沃克
中文翻译:英若诚
第一幕:起诉
(格林渥提公文包径直走向辩护席,放下包,回到门口打开又一盏吊灯,位于房间左侧靠前处。然后,缓步走到中间证人席右侧,看了一眼证人席,抬头看见法官席后巨大的美国国旗,大步走上前去。在法官席前,记录员席旁,立定,双手交叉于背后,凝视国旗,若有所思。马瑞克拉门而入,阴沉着脸,径直走向被告席。见到格林渥,瞧了一下门的方向,又转而走向格林渥。)
马瑞克:他们还在外面干什么?还没有这么长时间休庭的呢?(有点急,有点火,但又压制着。)
格林渥:我见过更长的。(有点心不在焉)
马瑞克:我原以为审判早就要开始了。可现在,他们就是要一个证人宣誓,然后休庭,看一份文件。这场审判什么时候开始呀?!(仍旧压制着自己)
格林渥:玛瑞克,你着急没用。
马瑞克:你也不告诉我,你怎么替我辩护,我该说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埋怨地)
格林渥:说那些只能叫你思想混乱。
马瑞克:也不会比我现在更混乱。
格林渥:诶,你这话倒有点道理。(有点挑衅)
马瑞克:(强压怒火,盯着格)我可不喜欢你主持我案件的态度。
格林渥:那好啊,那咱俩儿谁也不欠谁的。(看了玛一眼,大步走回辩护席)
马瑞克:什么?!
格林渥:我也不喜欢主持你的案件。(看了玛一眼,大步走回辩护席)
马瑞克:你!(往门口走去,想要去找法官重新安排律师)我看我还是让法庭……
格林渥:马瑞克,(站在辩护席前,一边翻包,一边冲玛说)我宁愿对你起诉,也不愿意为你辩护。(马瑞克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很惊讶,回头看着格。格停顿了一下,继续地)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为你辩护了。所以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只要能打赢这场官司,我会叫你无罪释放的。可是这些事你帮不上忙,所以你也甭管我怎么干。(将包内资料,卷宗拿出,将包摇至地上)
马瑞克:你宁愿对我起诉,也不愿意为我辩护。你想一想,我听这话什么感受?!
格林渥:别紧张。
马瑞克:没法不紧张!
格林渥:我也紧张,有那么点儿,对不起啊!
马瑞克:我可以要求法庭换一个辩护人!
格林渥:哎呀,你算了吧。我接了这个案子,我就能够把它打赢!
马瑞克:你真的相信我解除舰长职务是正确的吧。
格林渥:嘿,不好说。
马瑞克:我把经过都告诉你啦!你还不觉得他神经不正常啊?!
格林渥:不觉得。
马瑞克:那我就得判死刑!!!
格林渥:那不一定啊。
马瑞克:也许现在我应该认罪,已经有八个执法官劝我,我相信法庭会宽大处理的。(反向冲到法官席跟前,看着国旗,焦虑地捶打桌面)
格林渥:哪怕所有海军的执法军官都劝你我也不管。我相信我能够打赢这场官司。
马瑞克:那也会把我的名声搞臭!
格林渥:那才不会嚷!说不定你还会成为海军大英雄。(边说边走到证人席上坐下)
马瑞克:你是不是心里另有一笔帐。
格林渥:我不知道。当律师我是第一流的。可当飞行员,(伸出受伤的手),我糟糕透了。你知道在空军驾驶学校的时候,我叫一群娃娃教官们给整得够钱。那时候我常常幻想,什么时候能发生一场军事审判,那说不定哪个可怜虫就需要辩护人了。到那个时候,就该我出场了。现在,这个机会来了。可你猜怎么着,我不想出场了,一点都不想了。
马瑞克:你怕大官,是不是?
格林渥:不,不,不,是尊敬大官。
马瑞克:听我说,格林渥,我是自愿加入正规海军的。我也尊敬海军……
格林渥:玛瑞克,我们这些人是光着屁股参军的,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断奶呢。他们先把我们欺负个够,然后给我们穿上个不伦不类的军装。可是忽然间呢,我们打沉了德国的潜水艇,击落了日本的零式飞机。有不少人干的很不赖,我可不怎么样。但是我相信一点,这场战争非打赢不可。
马瑞克:不过,我还是觉得海军里头有一大堆糊里糊涂的事。有时候,我想,海军是由天才设计,交给蠢材去执行的一项宏伟规划。
格林渥:诶,你说什么?
马瑞克:我说,海军是由天才设计,交给蠢材去执行的一项宏伟规划。(一字一句地)
格林渥:哎,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马瑞克:怎么见得就不是我自己想的呢?
格林渥:嘿,那大概《圣经》也是你自个儿想出来的?诶,说真的,你是从哪听来的?
马瑞克:好吧,说实话。这是吉弗最爱说的一句俏皮话。
格林渥:这就对了!(起身,往辩护席走)你非常崇拜你那位小说家朋友,是不是?
马瑞克:整个舰艇上吉弗最精明了。
格林渥:他是够精明的。
马瑞克:我一想到他要出庭作证,我心里就高兴。
格林渥:还高兴?(挖苦)
马瑞克:那当然啦。他知道舰长的全部所作所为。他还懂心理学。我在这方面是糊涂蛋。我说不清楚。吉弗一说就什么都清楚了。
格林渥:要是按我的意思办呢,这位吉弗先生根本就不应该在法庭上露面。
马瑞克:为什么?(疑惑)
格林渥:玛瑞克,叫他出庭作证,对你没好处!不信,你就等着瞧。如果说我要向谁起诉的话,就是你这位小说家朋友,吉弗先生。
(传令兵拉门入,将文案卷宗等放置于各位陪审员和法官的桌面上。)
记录员:(拉门入)哦,对不起长官。
马瑞克:格林渥,你不能找吉弗的麻烦,责任都在我。
格林渥:对对对,都是你一人干的。坐下,一会儿开庭了。
(传令兵走至门口,将舞台上剩余的所有灯打开。传令兵将门推开,陪审员鱼贯而入,共计6人。有些还俩俩交谈着,一起走上陪审员席,入座。检查官查理手持公文包入门,径直走向检查官席,放下包,转身立正。)
查理:立正!
(所有场上人员立正。法官勃雷克利上场,手拿卷宗,严肃的,径直走向法官坐席。)
勃雷克里:我们这几次休庭的时间太长啦。(摇铃,全体坐下。)
(检查官走向法官席)
勃雷克里:继续审讯。(将审讯单交给检查官)
查理:遵命,长官。
勃雷克里:被告是否准备接受审判。
马瑞克:准备接受,长官。
查理:起诉内容:违法乱纪的行为。具体指控:美国海军预备役上尉玛瑞克于1944年12月18日在美国海军舰艇“凯恩号”上擅自解除了该舰海军少校舰长魁格的职务。
查理:玛瑞克,你听到了对你的起诉,请你表态,你有罪还是无罪
马瑞克:无罪。
勃雷克里:检查官。
查理:在!
勃雷克里:进行你的起诉吧。
查理:传少校舰长魁格。
传令兵:少校魁格。
勃雷克里:你要郑重宣誓,你在本法庭所提供的证词将是实情,全部实情,除实情外别无它物。向上帝宣誓。
魁格:我宣誓。
查理:请说清你的姓名,军阶和目前职务。
魁格:魁格,少校舰长,美国海军正规军,正在等待上级重新任命。
查理:如果你认识被告,说明他是谁?
魁格:玛瑞克上尉,美国海军预备役。
查理:1944年12月18号,你是否在美国海军舰艇“凯恩号”上担任指挥职务?
魁格:是的。
查理: “凯恩号”是个什么类型的舰艇?
魁格:按照官方的分类法,它是一艘高速扫雷艇。实际上,它是第一次世界大战遗留下来的那种平甲板的驱逐舰,新配备上了一套扫雷设备。
查理:是一艘老舰喽?
魁格:大概是还在服现役当中的最老的一种了。
查理:这艘舰的主要任务是什么呢?
魁格:呵呵,这可不好说呀。这种老掉牙的舰艇,谁也不心疼。我们还是执行驱逐舰的任务,反潜艇的扫描之类的。还有呢,传输邮件,运送海军陆战队,也为空军装载汽油,为小规模的登陆提供炮火掩护,诸如此类吧。偶尔,也搞一点扫雷。
查理:1944年12月18号,你是不是被解除了指挥“凯恩号”的职务?
魁格:是的。
查理:谁解除了你的职务?
魁格:被告。
查理:是正常的替换班吗?
魁格:完全违反常规,长官。
查理:那么你认为应该怎么形容这件事呢。
魁格:按照宽容的说法,是在军事纪律暂时的,彻底的遭到破坏情况下发生的的一次事变。
查理:请你叙述一下,这次擅自解除职务的经过。
魁格:好吧,我就按照事件发生的顺序谈吧。
查理:好。
魁格:“凯恩号”是从乌里提环礁岛出发的,日期是12月16日,任务是到菲律宾海同豪塞海军上将的航空母舰舰队会合。好,我们会合了。这时候来了台风。舰队重新调遣为的是避开风暴。当时台风的走向是向正西,豪塞海军上将命令舰队转向正南全速行驶,争取进入半圆形的安全地带。
查理:改变航线的日期和时间是什么呢?
魁格:那应该是12月18日的凌晨。好,我正说到。这时候风暴相当猛烈,能见度几乎是零。我们只能在大雨和水雾当中盲目前进。老实讲,在海浪的冲击之下,要保持航向和速度,那的确需要全部的聪明才智。不过我们干的蛮好。可是,没过多久,我的执行官就表现出一些神经质的迹象。
查理:这种神经质的迹象是什么呢?
魁格:呃,举例说吧,舰队刚刚转向正南,才不到半小时,他就提出来,我们应该独立行动转向正北。
查理:他为什么这样要求啊?
魁格:要知道,台风是由东边向我们压过来的,我们是处在台风圈的最西边的边缘上。大家知道,台风是逆时针方向旋转的。这就是说,在我们所处的位置上,风是从北边向我们压过来的。豪塞海军上将的命令是顺着风向向南,以便逃离台风区。可是马瑞克上尉呢,坚持说我们的舰艇面临着沉没的危险,要挽救这条船嘛,就只有逆风前进,就是说向北前进。老实讲,我们当时还不至于那么悲惨。这就是我说的神经质的迹象。
查理:你对执行官提出向北前进的建议当时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吗?
魁格:首先给我的命令就是向南。我的舰艇没有遇到险情。在这种情况下,脱离队形,独立行动,我看想都不要想嘛。转向正北,那是要直奔台风中心。这个意见,可以说是要自杀。事后,我就我12月18日的决定向我所认识的最优秀的海上指挥人员征询意见,一直到少将级别的,大家一致同意,当时唯一可行的方向就是向正南。
查理:舰长,你刚才最后的补充是传闻性证词,这在法庭上是不能接受的。
魁格:呃,对不起,我对法律不怎么清楚。
查理:哦,没关系。
勃雷克里:被告辩护律师是否提出删除这部分证词?(很不满的看着格林渥)
格林渥: (无精打采地站起来,慢吞吞地说)好吧,长官,我提出。
查理:没有反对意见。
勃雷克里:删去证词里最后一完整句。
查理:舰长,我们将要召请一位舰只指挥专家就这个问题来出庭作证。
魁格: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情况。
查理:继续叙述你被解除职务的经过。
魁格:好吧。随着天气越来越恶化,玛瑞克上尉就越来越坚持向北。我都有点担心他的状态了。忽然,他走到我的面前,他说,我丧失了健康。他要解除我的职务。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直到他冲着甲板上的值日军官喊着下命令,我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
查理:你记不记得本人有什么举止状态足以使执行官认为应该采取行动吗?
魁格:我不记得。老实讲,我也不认为我的什么举止状态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当时驾驶室的情况确实是吓人。风,有10到12级,海浪象山一样高。我们经历了一次非常厉害的摇摆。当然,我说厉害,那不是一般的。这可把玛瑞克上尉,吓坏了。
查理:当时“凯恩号”处于危急状态吗?
魁格:不.不能这么说!长官,不能。经历了那次厉害的摇摆之后,很快就调整过来了。玛瑞克上尉一再命令我离开驾驶室,但是我坚守岗位。当然,我只有在我的舰艇遇到险情的时候我才给他下命令,我不能允许他进一步发疯。幸好,我们的舰艇安全地通过了台风。这说明我当时的处置是正确的。
查理:玛瑞克在解除你职务的时候,有没有引用什么军令法规呢?
魁格:他含混不清地提到了什么第184条,我当时没有听清楚。事后他说,他是根据海军军规第184条,185条和186条。
查理:你熟悉这几条军规吗?
魁格:那当然了。
查理:这几条的实质内容是什么?
魁格:按照我的理解是,允许执行官在危急情况下接管指挥权。我想,这指的是一种不寻常的危急情况吧。也就是说,舰长,呃,怎么说呢,绝对地,无可挽回地,疯了?
查理:就你的情况说,当时引用这几条军规,有正当理由吗?
魁格:这个问题,你不必听我一个人的。我当时正在指挥我的舰艇通过台风。幸好有130个人可以作证,我船上所有的人。
查理:又来了。你不能拿别人的结论作你证词的一部分。
魁格:哦,对不起,我对法律实在是外行。我收回我最后一句话。
勃雷克里:删去回答中最后一句话。(对记录员说)
查理:你过去有精神失常的病史吗?
魁格:没有。
查理:玛瑞克在解除你职务的时候,你有没有任何疾病?
魁格:没有。
查理:你有没有警告你的执行官他这种行为的后果呢?
魁格:我告诉他了。我说你的行为是哗变。
查理:当时在甲板上值班的军官,凯斯中尉,表示什么态度呀?
魁格:他惊慌失措,不比玛瑞克强。
查理:轮舵手呢?
魁格:斯蒂威?这人,感情上很不正常。他们俩个都支持玛瑞克。
查理:魁格先生,关于12月18号在“凯恩号”上发生的事件,你还有什么想发表的意见吗?
魁格:当然了。关于这件事情,我想了很多。在我一生的事业当中,这是唯一一次遭到非议的事件。一次毫无道理的意外事件。当时在甲板上值勤的如果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凯斯,如果轮舵手不是斯蒂威,这件事情根本不会发生。一个合格的值日军官就会驳斥马瑞克给他的命令,一个正常的轮舵手也会不接受这两个人的命令而应该接受我的指挥。不幸的是这三个人,马瑞克,凯斯、斯蒂威,凑在一起反对我。当然对我是不幸的,恐怕对这三个人就更不幸了。
勃雷克里:法庭向证人提问。魁格少校,你在考入海军学院,毕业,接受任命,晋升,等等这些场合,是不是都按规定进行了体格和智力方面的检查了?
魁格:都进行过。十四年来,没有漏过。
勃雷克里:在你的病历档案里面,有没有身体或者精神方面的病史?
魁格:没有。我只是在1938年的秋天,摘除过扁桃腺。(法官和陪审员们笑了笑。)
勃雷克里:魁格少校,你有没有拿到过体格检查不合格的通知?
魁格:没有。我现在档案口袋里就有体格健全的证明书。
勃雷克里:那么少校,你能不能解释为什么玛瑞克上尉会认为你神经不正常?
魁格:(作无奈状)我首先要说的是,我接手指挥这条舰艇的时候,那实在是又脏又乱。当然,我不是要责怪我的前任舰长。因为“凯恩号”在实战条件下服役已经有一年半了。但是无论如何,为了舰艇和全体船员的安全,我必须进行整顿。我采取了一些严厉的措施。至于马瑞克上尉,从一开始,在整顿纪律这个问题上跟我的看法是不一致的。很可能他认为,我的这些努力就是神经不正常的表现吧。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
查理:没有问题了。
格林渥:魁格先生,我想问你,有没有听说过黄色染料这个说法?
魁格:黄色染料?(格林渥点头强调)没有听说过。
格林渥:那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凯恩号”上的全体军官在提到你的时候都习惯地把你叫作“黄色染料”?
查理:对这个问题抗议!这是对证人的无理取闹。
勃雷克里:请被告辩护律师格林渥,说明这样提问的根据。
格林渥:长官,“凯恩号”上的全体军官给魁格舰长起的外号“黄色染料”与本案审理的精神失常问题有直接关系。
勃雷克里:在宣布决定以前,我要警告你,上尉,这是一件不寻常的棘手案件。它涉及一位服役14年,一贯表现无可指责的军官的荣誉与前途。你要对在本案审理过程中所采取的做法,担负全部的责任。(格林渥点头)在上述警告前提下检查官的抗议不予采纳。法庭记录员,复述问题。
记录员:你并不知道,“凯恩号”上的全体军官在提到你的时候都习惯地把你叫作“黄色染料”?
魁格:我不知道。
格林渥:目前没有问题了。
勃雷克里:你作为辩护律师的反质询就到此为止了吗?格林渥上尉?
格林渥:我们还准备召唤格林渥上尉作为被告方面的证人出庭作证。
勃雷克里:被告方面的证人?
格林渥:是,长官
(法官同陪审员们不解的互相看看。)
勃雷克里:少校,离开法庭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议论你作证的情况。
魁格:遵命,长官。
勃雷克里:你可以退庭了。谢谢。
魁格:谢谢。(站起,面带郁愤,从被告席方转身,轻蔑而又愤恨地看了律师和被告,径直走出门去。)
查理:传基弗上尉。
传令兵:基弗上尉。
勃雷克里:你要郑重宣誓,你在本法庭所提供的证词将是实情,全部实情,除实情外别无它物。向上帝宣誓。
基弗:我宣誓。
查理:请说清你的姓名,军阶和目前职务。
基弗:基弗,美国海军预备役上尉,现任美国海军舰艇“凯恩号”上的通讯官。
查理:你在参军以前从事什么职业?
基弗:我是作家。
查理:你的作品发表过吗?
基弗:我有好几篇短篇小说发表过,是这样的长官,在全国性的杂志上。
查理:你在参军以后利用业余时间还在写作吗?
基弗:还在写,我已经完成了一部战争题材的长篇小说的一半。
查理:题目是什么?
基弗:《人海啊,人海》。
勃雷克里:什么?
基弗:《人海啊,人海》,长官。
勃雷克里:哦,谢谢。
查理:这部小说《人海啊,人海》虽然还没有完成,是不是已经有纽约的一家出版社预订了。
基弗:是的。
查理:我提这些问题的目的,是为了让法庭了解你在观察人的性格方面的可靠程度。
基弗:我明白,长官。
查理:1944年12月18号,你是否在美国舰艇“凯恩号”上担任你目前的职务?
基弗:是的。
查理:魁格舰长是不是那天被解除的职务?
基弗:被解除了。
查理:谁解除的?
基弗:被告。
查理:好, 请叙述一下,你是如何知道的?
基弗:玛瑞克上尉用扩音器通知全体军官到驾驶室集合。我们到了以后,他告诉大家说,魁格舰长患病了,由他来接替指挥。
查理:当时看的出魁格舰长有病吗?
基弗:呃,呵呵,在台风高潮的时候,这一艘一千二百吨船上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查理:他当时有没有手舞足蹈,口吐白沫呢?
基弗:呃,不,不,没有。
查理:他当时跟别人比较,比方说凯斯吧,是不是更不象样子呢?
基弗:呃,不。
查理:和玛瑞克比呢?
基弗:(笑着,向法官解释地)当时,我们全都湿透了,累坏了。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查理:你当时有没有努力劝服玛瑞克恢复魁格的指挥权呢?
基弗:没有。
查理:难道你不认为问题严重吗?
基弗:呃,我当然觉得了。
查理:那你为什么没有采取补救的办法呢?
基弗:长官,解除舰长职务的时候我不在场。马瑞克当时已经全部接管了指挥,全船都在服从他的命令。我当时决定,为了全船的安全,最佳的选择也是服从他的指挥。我就是这样做的,长官。
查理:在魁格舰长指挥“凯恩号”期间,你是不是都在舰上?
基弗:是的。
查理:在这期间,你有没有观察到他有任何精神失常的表现?
基弗:哦,长官,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查理:啊?
基弗:因为我不是精神病专家。
查理:可是我们总要承认,作为一个作家,对这类问题,不会完全不懂吧。
基弗:哦,这个,我希望不至于完全不懂。呵呵,不至于。
查理:一个写小说的人,恐怕比普通人对这些问题更敏感,理解的更深吧?
基弗:可能吧,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描写人的行为。
查理:那当然了。那么好,基弗先生,由于你对这类问题有充分地理解,假如你看见一个人来回地奔跑,扯着嗓子喊有只老虎正在追他,而实际上没有老虎,你会不会认为这个人精神错乱呢?
基弗:我会的,长官。(无奈地,觉得可笑地)
查理:那么魁格舰长有没有任何时候有过类似的表现呢?
基弗:绝对没有。
查理:那么你有没有任何时候认为他可能精神错乱了呢?
格林渥:抗议,证人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法庭不允许把个人意见当作证词。
查理:好,我撤回这个问题。在12月18号之前的任何时间里,你是不是听说过马瑞克怀疑魁格舰长精神不正常?
基弗:哦,我听说过。
查理:请你叙述一下你是如何听说的。
基弗:好。哦,我想想。啊,台风到来之前的两个星期,马瑞克给我看了一份他记载的魁格舰长健康状况的航海日志。哦。他还要求我跟他一起到旗舰上去向海军上将豪塞汇报。
查理:你同意和他去了?
基弗:我同意了。
查理:为什么?
基弗:他是我的上级,哦,也是我的好朋友。
(马瑞克失望,气愤,感到不可思议)
查理:你相信了那份健康状况航海日志提供了解除魁格舰长职务的根据吗?
基弗:呃,不不。我们到了旗舰上以后,我就竭尽全力地告诉马瑞克.照我看,这份航海日志是不足为凭的。
查理:他怎么反应?
基弗:哦,我们争论了好一会儿以后他同意了我的意见。我们就回到了“凯恩号”。
查理:可是,两个星期以后他还是解除了魁格的职务。你当时感到意外了吗?
基弗:嗷,我简直是目瞪口呆。
查理:你当时满意他的做法吗?
基弗:我担心的要命。我知道这一下惹祸了,问题严重了。
查理:没有问题了。
格林渥:没问题。
勃雷克里:被告辩护律师是否以后还要召唤这位证人?
格林渥:呃,不要了,长官。
勃雷克里:对这位极其重要的证人,你不准备进行逐项质询吗?
格林渥:呃,不准备,长官。
勃雷克里:那么法庭向证人提问?基弗上尉,关于这本健康状况航海日志,它使得马瑞克上尉深信不疑,他应该把魁格少校的情况汇报给郝塞海军上将,而你不认为如此,是不是?
基弗:是的,长官。
勃雷克里:为什么?
基弗:长官,外行人对这个很难发表意见。
勃雷克里:你刚才作证说你是玛瑞克上尉的好朋友?
基弗:是的,长官。
勃雷克里:本法庭也不希望放过任何可能为马瑞克上尉开脱责任的情况。你在看了这本日志以后,是不是让你明确地相信,魁格少校是一位正常的,称职的指挥官呢?
基弗:呃,长官。从我这么一种无知的角度来说,我总觉得所谓,所谓精神失常的问题,很难下绝对的结论。魁格舰长在纪律方面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哪怕是细微末节,他也从来不肯放过。在这方面跟他讲道理,那实在是太难了。有的时候他对一些小事过分的认真。哦,这些事情都记载在那本航海日志上了。这些,实在是令人很不愉快。但是因此就说魁格舰长,是个狂人,不不不不,我只能够凭着良心告诉马瑞克,不要这样。
勃雷克里:本庭没有问题了。证人在离开法庭后不要跟任何人议论你作证的情况,证人可以退庭了。
(基弗下场)
查理:召唤证人,三等信号兵,厄本。
马瑞克:你为什么不质问基弗?为什么这样放他走了?
格林渥:我只能这么干。你放心,你还有的是时间为自己辩护。
马瑞克:我决不会说一句不利于基弗的话。他应该自己说呀。
格林渥:他当然应该啦。你还是不明白,是不是?你即不明白基弗,也不明白你自己。你坐好,开始了。
(厄本上,一下部分越说越快)
查理:厄本
勃雷克里:你要郑重宣誓,你在本法庭所提供的证词将是实情,全部实情.除实情外别无它物。向上帝宣誓。
厄本:是,长官!
查理:请说清你的姓名,军阶和目前职务。
厄本:厄本,美国海军“凯恩号”战舰三等信号兵。
查理:你认识桌子那边坐着的那位军官吗?
厄本:哪一个,那有俩儿呢。
查理:说出你认识的那一个。
厄本:执行官呗,长官。
查理:他的姓名?
厄本:马瑞克先生。
查理:在哪里执行?
厄本:船上。
查理:船名叫什么?
厄本:“凯恩号”。
查理:谢谢。
(语速可以放慢了)
厄本:对不住您了,长官。
(下面再次越说越快,两个人紧着说)
查理:1944年12月18号,你是否以你目前的职务在“凯恩号”上服役呀?
厄本:是那天出的事?
查理:出什么事?
厄本:我不知道啊。
查理:我说的是台风的那一天。
厄本:没错,我在船上。
(语速可以正常了)
查理:马瑞克先生解除舰长职务的时候,你是不是在驾驶室里呀?
厄本:在,长官。
查理:当时在驾驶室里的还有谁?
厄本:舰长,和马瑞克先生。
(语速再次加快,两人对话紧着说)
查理:还有呢?
厄本:还有轮舵手。
查理:他的姓名?
厄本:斯蒂威。
查理:还有谁?
厄本:还有甲板值日官。
查理:他的姓名。
厄本:凯斯。
查理:你当时在驾驶室里干什么呢?
(语速正常了)
厄本:我是信号兵,长官。
查理:用你自己的语言,叙述一下马瑞克先生解除魁格舰长职务的经过?
厄本:他就是说,我解除你的职务,舰长!
查理:当时是什么情况呀?
厄本:那船,它,它摇晃得很厉害!
查理:请你叙述一下,魁格舰长被解除职务以前十分钟里所发生的一切。
厄本:那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那船,它,它摇晃得很厉害!
查理:就这些?执行官什么也没说?舰长什么也没说?甲板值日官什么也没说?舰就在沉默当中颠簸了十分钟?
厄本:长官,那是台风啊!
勃雷克里:厄本,你是宣过誓的。
厄本:我记得,舰长说朝北开,那执行官呢,说朝南开!再不,就是反过来?反正他们俩人说的不一样。
(语速再次加快,两人紧贴着对话)
查理:舰长为什么要朝南开?
厄本:我不清楚,长官。
查理:执行官为什么要朝北开?
厄本:我不过是信号兵,长官。
查理:当时舰长有疯狂的表现吗?
厄本:没有,长官。
查理:执行官有害怕的表现吗?
厄本:没有,长官。
查理:舰长害怕了吗?
厄本:没有,长官。
查理:有人害怕了吗?
厄本:我他妈的就吓的要死啊。(啊不说完,停顿一会儿)对不住长官,我说脏话了。
(语速可以正常了)
查理:不管怎么说,那天早晨舰长没有精神错乱和不正常的表现,对不对?
厄本:舰长跟往常表现的一个样,长官。
查理:厄本,到底是精神错乱还是正常?
厄本:那就正常吧。可依我看……
勃雷克里:厄本,你多大岁数啦?
厄本:20.长官。
勃雷克里:你受过什么教育?
厄本:小学三年级,长官。
勃雷克里:你刚才所说的是全部实情吗?
厄本:长官,舰长和执行官在吵吵的时候.信号兵是不许在旁边听的。
勃雷克里:你喜欢你们舰长这个人吗?
厄本:我当然喜欢他啦,长官。
勃雷克里:你可以继续提问。
查理:没有问题了。
格林渥:(拿笔敲灯罩)坐下,小伙子。厄本,那次“凯恩号”在珍珠港外演习拖带浮靶的时候撞坏了拖带的钢索,当时你在场吗?
厄本:在,长官。
格林渥: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厄本:当时,我是说,那时舰长正他妈,(越说越激动之后又反应过来)他正训我呢,在舰桥上,长官。
格林渥:为什么呢?
厄本:因为我的衬衣下摆没放在裤子里。
格林渥:你们舰长是不是在这个衬衣下摆的问题上,要求的很严格呀?
厄本:他简直是蛮不讲……(再次越说越激动后又反应过来)是的,长官,在衬衣下摆问题上我们舰长他的要求那是很严格呀。
格林渥:就在你们舰长和你讨论衬衣下摆的时候,“凯恩号”在水里边转了一个大圈子,撞断了自己拖带的钢索?
查理:抗议,这是诱供。撞断钢索事件我根本没有涉及。
格林渥:长官,证人刚才曾经明确表示,他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魁格舰长有精神失常的表现,我的提问就是要推翻他这一点。
勃雷克里:辩护律师以后有机会还会提出新的论据,本庭批准抗议。刚才这段反质问,要从记录上删除。
(以下再次紧跟着对话)
格林渥:厄本,什么叫类偏狂型人格?
厄本:啊?
格林渥:什么叫类偏狂型人格?
厄本:长官?
格林渥:你能辨认心理变态的人吗?
厄本:我?
格林渥:没问题了。
(语速变正常)
勃雷克里:离开法庭以后你不要跟任何人议论你作证的情况,明白吗?
厄本:谁呀,长官?我?长官。不能够呀,长官。
勃雷克里:你可以退庭了。
厄本:谢谢,长官。
查理:召唤供水员伯支。
格林渥:等一下!请法庭明鉴,我的理解是检查官先生准备要召唤“凯恩号”上的十几个水兵都来出庭作证。
查理:你理解的正确。
格林渥:召唤他们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说明从来也没有见过魁格舰长有任何精神失常的表现呢?
查理:是的。
格林渥:如果那十几位跟刚才这位差不多的话,那我也准备承认那十几个人的证词。
查理:根据这样的条件,本检察官乐意接受双方的承认。
勃雷克里:格林渥上尉。
格林渥:在。
勃雷克里:你这可是后果严重的让步啊。
格林渥:如果法庭同意,被告方面愿意作出这一让步。
勃雷克里:等一下,(对记录员说)下面的话不要记录。格林渥上尉。
格林渥:在。
勃雷克里:本法庭的理解,你是由检察官所指定的被告辩护律师。
格林渥:是。
勃雷克里:什么时候指定的?
格林渥:四天前。
勃雷克里:你认为你准备辩护的时间充分吗?
格林渥:充分
勃雷克里:你是自愿接受这一任务的吗?
(查理连忙强话)
查理:请法庭明察,格林渥上尉是在我的恳切要求下接受这一任务的。
勃雷克里:从你的军服上看,你是个飞行员?
格林渥:是。
勃雷克里:你为什么不在执行飞行任务?是被取消了飞行资格吗?
格林渥:我由于三级烧伤正在接受治疗,长官。
勃雷克里:请问,你是怎么负的伤?
格林渥:在海军舰艇黄蜂号上服役的时候,穿越障碍时候负的伤。
勃雷克里:在战争爆发以前,你从事过法律方面的业务吗?
格林渥:从事过一些。
勃雷克里:现在本法庭预备同被告本人对话。(对记录员说)不要记录。
马瑞克:请说吧,长官。
勃雷克里:看起来,本法庭现在有责任询问你。你对你的辩护律师为你辩护的做法是否同意?
(马瑞克思考一时间够刚说出长官两个字格林渥立马抢过话题)
马瑞克:长官……
格林渥:长官,如果马上叫他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依靠对我盲目的信任。我要求我先跟他谈一下
勃雷克里:我们休庭的次数已经太多了。
格林渥:不必休庭,只耽误一会儿,两分钟。长官。
勃雷克里:本法庭不预备休庭,本法庭批准在审理过程中,有两分钟的间歇。(摇铃)
格林渥:谢谢长官。(对马瑞克)怎么,你要甩掉我吗?
马瑞克:我不知道。
格林渥:放心,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
马瑞克:我觉得我已经毫无希望了。
格林渥:根本没那么回事。
马瑞克:我蹲十五年监狱。
格林渥:你不会蹲监狱的。
马瑞克: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能听你的。你为什么不反复质问基弗?
格林渥:我现在没有时间向你解释。
马瑞克:他知道舰长的全部所作所为。他要是不说,你就逼着他说出来呀。
格林渥:好,你听着,把基弗拉进来,对你没好处。你懂吗?
马瑞克:为什么?
格林渥:我们要的是一个英雄的执行官,不是两个心怀不满的混蛋,你懂不懂?树立起一个孤胆英雄的形象,我才能打赢这场官司啊。
勃雷克里:来来来,我跟你说…….查理少校。
查理:在。
勃雷克里:怎么回事?你从哪找的这么个家伙?
查理:格林渥是我的同学,战争爆发以前在首都华盛顿,他是最有成就的青年律师。
勃雷克里:是吗?
查理:嗯。
勃雷克里:你不觉得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莫名其妙?
查理:呃,啊,也是呀。不过,他有名的就是专替受压迫受欺负的人辩护,他经常主持印第安人的案件,而且还不收费。
(法官等人跟着笑了起来)
勃雷克里:他是犹太人吧?
查理:是的,长官,他是犹太人。
勃雷克里:好吧,也许他实际上很精明,不象表面给人的印象那样。(摇铃)本法庭再次询问被告,你满意吗?
马瑞克:满意,长官。(不情愿)
勃雷克里:本法庭不会再提这个问题了。
马瑞克:我理解,长官。我对格林渥上尉,表示满意。(语气坚定)
勃雷克里:查理少校。
查理:在。
勃雷克里:请继续召唤证人。
查理:召唤凯斯中尉。
传令兵:凯斯中尉。
勃雷克里:你要郑重宣誓,你在本法庭所提供的证词将是实情,全部实情,除实情外别无它物。向上帝宣誓。
凯斯:我宣誓。
查理:请说清你的姓名,军阶和目前职务。
凯斯:凯斯,美国海军预备役中尉,美国海军“凯恩号”舰助理通讯官。
查理:如果你认识被告,说明他是谁。
凯斯:玛瑞克,我的上级执行官。(对马瑞克自信的微笑点头)
查理:1944年12月18号,你是在“凯恩号”上担任甲板值班员吗?
凯斯:是的。
查理:在你值班期间,魁格舰长是否被解除了职务?
凯斯:是的。
查理:你知道执行官为什么要解除他的职务吗?
凯斯:魁格舰长当时精神错乱,船有沉没的危险。
查理:你在海上服役多久了?
凯斯:一年零三个月。
查理:你知道你们舰长海上服役多久了吗?
凯斯:大概十来年吧。
查理:那么你们两个人之间,谁应该更有资格判断一艘舰有没有沉没的危险呢?
凯斯:要是我精神正常,魁格舰长精神错乱,那还是我有资格。
查理:你根据什么说他精神不正常呢?
凯斯:我是说12月18号早晨他精神不正常。
查理:你学过医学或精神病理学?
凯斯:没有。
查理:那他有没有手舞足蹈,颠三倒四,口吐白沫呢?
凯斯:没有。可当时的情形比这还遭。
查理:请你说清楚一点?
凯斯:好。他下的命令模棱两可,吞吞吐吐,而且前言不搭后语。当时我们背后的风是从北面刮来的,风速每小时90海里,可他却坚持朝南航行,船尾这么强的风,船是要失控的。
查理:这是根据你作为航海专家的判断喽?
凯斯:马瑞克也是这样判断,他可是个航海专家。
查理:在12月18号以前,你对你们舰长是忠心耿耿呢,还是心怀敌意呢?
凯斯: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我对他怀有敌意。
查理:你是在什么特定的情况下,对他怀有敌意呀?
凯斯:当魁格舰长折磨水兵的时候,我反对过他。
查理:舰长什么时候折磨过水兵呀?
凯斯:哦,比方说吧,他对二等炮手斯蒂威就是存心迫害。
查理:用什么方式?
凯斯:先是因为他站岗时候看书,就罚他6个月不许离舰。我们去年回到美国的时候,魁格舰长就是不批准他上岸度假。呵,当时斯蒂威的老婆正跟别人胡搞,马瑞克就批了他几天事假,他只是回船晚了几个小时……
查理:你说马瑞克准了他的假?那玛瑞克知不知道舰长没有批准斯蒂威离舰?
凯斯:知道,长官。
查理:马瑞克在准假以前,跟舰长打招呼了吗?
凯斯:没有,长官。
查理:你是不是在作证说马瑞克是存心故意违反舰长的命令呢?
凯斯:哦,不,这事儿全怨我,是我要求他这么干的。(转向法官解释)我在舰上负责鼓舞士气的工作,我觉得我有责任要维持这个水兵的士气。
查理:根据你的证词,在12月18号以前整整一年,你,马瑞克和斯蒂威三人同谋暗中违抗上级指挥官明确的命令。好,请你说一说还有什么折磨水兵的事?
凯斯:有一次看电影忘了请他,他就下令6个月不许放电影。哦,还有一次过赤道的时候,他不许大家用水。说是水用多了,要给大家一个教训。
查理:你们舰长有没有宣布过违反规定的处分?
凯斯:违反规定的事,他才不干呢。
查理:你很不喜欢你们这位舰长,对不对?
凯斯:不,一开始我喜欢他,很喜欢。可是慢慢地我发现他是个专门欺负弱者的小人,再说了他根本就不称职。
查理:还有精神病?
凯斯:我是台风那天早晨才那么想的。
查理:那好,咱们就说说台风那天。你决定服从玛瑞克的命令,是你判断舰长精神失常了呢,还是因为你恨他呢?
凯斯:这么长时间了,我不记得我当时怎么想的了。
查理:没有问题了。
格林渥:凯斯先生,你刚才说你不喜欢魁格舰长。
凯斯:是的。
格林渥:那么在检察官的质询当中,你是不是把你不喜欢的理由全都说了呢?
凯斯:不,还差得远呢。
格林渥:好,请你把全部理由说清楚。
凯斯:他敲诈我一百块钱!
查理:抗议!本法庭要审议的不是魁格舰长是不是一位模范的指挥官。而是在12月18号那天,他是否精神失常。被告辩护律师根本没有涉及这一问题。
格林渥:(走向法官)长官,这个问题与魁格舰长是否精神失常直接有关。而作为证词呢,我们只不过是要弄清楚凯斯不喜欢魁格舰长的全部理由。而这些正是刚才检察官不厌其烦提出来的问题。
勃雷克里:抗议不予采纳。
格林渥:请你把这个敲诈事件说清楚。
凯斯:好,这是去年在旧金山海湾的时候。魁格舰长弄来一箱子便宜的免税威士忌。他想把这箱酒偷运到岸上。他让我当驳船指挥,水兵们就开始把这只箱子往驳船上搬。咳,这只箱子别提多沉了。魁格舰长突然激动起来,大喊大叫胡乱指挥,水兵们一慌,箱子掉进海里,一下子就沉到底儿。哼,结果,是我赔了一百一十块钱。
格林渥:哦,你是说舰长赔了钱。
凯斯:哪呀,是我赔的。
格林渥:哦。
凯斯:魁格舰长,把我叫去对我说,你是驳船指挥,责任在你,你说该怎么办呢?你想啊,我本来第二天上岸度假,我能怎么着,我只好对他说,我是驳船指挥,责任在我,我应该掏钱赔偿。他挺高兴地就收了我的钱,然后在我休假许可证上签了字。
格林渥: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喜欢魁格舰长吗?
凯斯:我最不喜欢他的理由是,他在战斗中贪生怕死!
(场中陷入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向了凯斯)
格林渥:他怎么贪生怕死呢?
凯斯:他一次又一次遇到海岸上的炮火就逃走。
查理:抗议!辩护律师独出心裁另搞一套,他这是诱供。他让证人不负责任地诽谤一位美国海军军官。
格林渥:长官,刚才检察官质询证人的时候,证人对魁格舰长的反感问题一直是检察官所要询问的关键。证人刚才已经明确表示,他说他对精神病理学一无所知。那么引起他反感的,魁格舰长行为本身,可能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表现。
查理:我再次郑重提出抗议,长官!
勃雷克里:等一下!本法庭现在宣读海军军规里有关贪生怕死的条款。这是为了起诉和被告双方的利益。“海军人员中凡在战斗中表现出贪生怕死,或在应该挺身而出时退却逃避者,军事法庭有权处以死刑。”本法庭警告辩护律师和证人,你们现在所涉及的是一个十分危险的领域,如果你们要控告一位美国海军军官,犯了足以判死刑的罪行,犯了一个军人最可耻的罪行,你们就要对这种诬告,担负全部的责任。在上述警告前提下,本法庭询问辩护律师,被告辩护律师,是否准备撤回刚才的质询?
格林渥:我不准备撤回,长官。
勃雷克里:本法庭询问证人,证人,是否准备撤回刚才的回答?
凯斯:我不准备,长官!
勃雷克里:本法庭裁定,提问属于质询范围,回答也属于审讯范围,检察官的抗议,不予采纳!请继续质询!
格林渥:魁格舰长在什么时间和地点遇到海岸炮火就逃走了呢?
凯斯:他差不多每一次遇到海岸的炮火就逃走。叫我说最不像话的,就是马绍尔群岛那一回。从那以后他得了个外号,叫“黄色染料”。
格林渥:这个“黄色染料”是什么意思?
凯斯:那还用说嘛,贪生怕死呗!是他下令从船边扔了那种能把海水染黄的一种染料。
格林渥:请你把“黄色染料”事件说清楚?
凯斯:好!当时我不在指挥部,我是后来听说的。当时,魁格舰长……
查理:抗议!难道辩护律师真想把这些道听途说的诽谤性证词记载下来吗?
格林渥:我收回这个问题,长官。关于“黄色染料”事件被告方面还准备提供直接证词。
勃雷克里:(对记录员说)记录上删去这个提问和回答。
格林渥:你有没有你亲身经历的关于魁格舰长贪生怕死的事例呢?
凯斯:只要战斗一打响,你看吧,魁格舰长在舰桥上他准是站在离炮火远的这边儿。我在甲板值班的时候见过多少次了。
格林渥:没有问题了。
查理:凯斯先生,魁格舰长有没有由于你所说的贪生怕死的行为受到过上级的军事审判呢?
凯斯:没有。
查理:你在辩护律师的指引之下,向我们讲了许多想入非非的诽谤性的证词。你能不能拿出任何官方的档案来向我们证实你所说的话呢?
凯斯:官方档案?!我拿不出来。
查理:你能不能确认沉到水底的那只箱子里装的确实是私酒呢?
凯斯: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儿。
查理:谁都知道?你看到箱子里的酒了吗?
凯斯:我没看见。
查理:你能不能找出一名证人证明确实看到箱子里的酒呢?
凯斯:魁格舰长对这种事他当然特别当心了!
查理:一个人也找不出来?
凯斯:我就是不知道当时谁看见过?
查理:你说了你恨魁格舰长,于是把所有关于魁格舰长的流言蜚语当作事实,而且对他进行了极其不负责任的指控。对不对?
凯斯:我反正说的都是实话!
查理:魁格舰长被解除职务那一天,你确实认为他精神失常了吗?
凯斯:我已经说过了,我不记得当时我怎么想的了。
查理:没有问题了!
勃雷克里:中尉,离开法庭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议论你作证的情况。
凯斯:是,长官。(突然走向被告席)
勃雷克里:(严正地)你可以退庭了!
查理:传,萨德上校!
传令兵:萨德上校!
勃雷克里:你要郑重宣誓,你在本法庭所提供的证词将是实情,全部实情,除实情外别无它物。向上帝宣誓。
萨德:我宣誓!
查理:请说清您的姓名,军阶和目前职务。
萨德:萨德,美国海军上校,第八海军中队驱逐舰舰长。
查理:您是作为驱逐舰航海专家来提供证词的,你明白这一点吗?
萨德:明白。
查理:请您叙述一下您在这方面的经历和资格。
萨德:我在驱逐舰上呆了二十多年,担任过各种型号舰只的舰长达十年,舰只包括第一次世界大战留下来的两千吨级和最新的两千二百吨级的。
查理:现在,我来向您提出一个假定的航海指挥问题,来听取您作为专家的意见。
萨德:请。
查理:假如您在菲律宾的海面上指挥一艘驱逐舰,在事先没有警告的前提下刮起了台风,台风从东向西移动,您正好处在台风移动的方向上,风力不断升级,风向始终自北向南。风力很快达到十至十二级,海面出现巨浪。在这种情况下,您会怎么办,上校?
萨德:我想我会按照海军传统的老办法干,就是说赶紧逃出风区。
查理:怎么逃啊,上校?
萨德:呃,根据经验只有一条路。你说风向从北向南,风速每小时九十海里,台风的中心从东朝你移动。最好的航向只有向南。当然,根据海面情况,可能要做一些小的调整,但是要逃出这场灾难只有一条路–向南。
查理:可是这样的话,你就得承受船尾方向强大的风,对不对?
萨德:那又怎么样呢?
查理:在这种情况下,驱逐舰顺风航行安全吗?
萨德:顺风还是逆风关系不大。实际上,由于驱逐舰前部高甲板的结构,和产生反风向的作用力。如果其他条件相同,那还是顺风航行比较有利。
查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掉转船头向北顶风航行呢?
萨德:这是靠不住的办法,很危险,甚至很愚蠢。
查理:为什么呢上校?
萨德:那样你是朝着台风移动的方向前进。除非你下定决心要沉船,否则这不是明白人干的事。
查理:我问完了,上校。
格林渥:上校。您有没有指挥过舰艇穿过台风中心呢?
萨德:没有。在台风的边缘上我航行过多次,但每一次都避开了中心。
格林渥:上校。您有没有指挥过驱逐舰扫雷艇呢?
萨德:没有。
格林渥:上校,我们目前审理的是一艘处在台风中心的驱逐舰扫雷艇。
萨德:这点我很清楚。在我指挥的护航队当中曾经包括驱逐舰扫雷艇,有关的教材我也读过。这种扫雷艇除了高层比重上某些特点以外,和普通的驱逐舰没有什么不同。
格林渥:我之所以向您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您是本案唯一的舰艇航海专家,法庭应该了解您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范围。
萨德:这没有问题。我有十年的时间,在各种情况下指挥过各种型号的驱逐舰。不错,我没有在台风中心指挥过扫雷艇,可是除了“凯恩号”以外,这种事,妈的,谁干过?这是百年不遇的事。
格林渥:您能不能毫无保留地断定,普通驱逐舰适用的规矩对于处在台风中心的扫雷艇也同样地适用呢?
萨德:那,处在台风中心就没有任何简单明了的规矩可以照搬。这是特殊情况,只能靠指挥官当机立断,那时候情况是瞬息万变的。
格林渥:您还记得刚才检察官向您提出的关于台风的假定性的问题吗?
萨德:嗯,我记得。
格林渥:那么现在我假定的情况是,风和海面的情况,恶化到您从来也没有见过的程度。您指挥的舰艇大幅度颠簸,您甚至相信它马上就有沉没的危险,情况是万分危急。在这种情况下,您会不会调转船头向北逆风行驶;还是继续朝南,让风从船尾吹过来呢?
萨德:你是不是假定的太过分了?
格林渥:您是不是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啊?
萨德:我要回答。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如果条件允许,我会调转船头向北,逆风向行驶。
格林渥:那是为什么呢?
萨德:为什么,因为那样引擎和船舵还能发挥作用!这是唯一不让舰艇失控的办法。
格林渥:可是这样做,那不是又回到台风圈里头去了吗?
萨德:首先要保住船。要是船面临沉没的危险,那别的问题都得放在下一步考虑。咱们说清楚,你刚才说的可是万分紧急的情况。
格林渥:是,上校。没有问题了。
查理:上校,在您看来,谁最有资格判断一艘舰是不是有沉没的危险?
萨德:只有一个人,指挥官。
查理:为什么呢,上校?
萨德:海军当局任命他担任舰长就是因为他比船上任何其他人都更了解海上情况和舰艇条件。常有这样的事,某些下级军官认为船要沉没了,其实只不过天气不太好。
查理:您是不是认为,如果所有的下级军官都认为舰要沉没了,舰长就应该听从他们的意见呢?
萨德:绝对不能!在海上多数人惊慌失措是经常遇到的。指挥官最高的职责就是对这种惊慌失措置之不理,完全按照自己的专业性的判断做出决定。
查理:谢谢,上校!
勃雷克里:(对萨德温和地,尊重地)上校,离开法庭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议论你作证的情况。
萨德:明白。
勃雷克里:您可以退庭了,谢谢。
查理:传伦丁上校!
传令兵:伦丁上校!
勃雷克里:你要郑重宣誓,你在本法庭所提供的证词将是实情,全部实情,除实情外别无它物。向上帝宣誓。
伦丁:我宣誓!
查理:请说清您的姓名,军阶和目前职务。
伦丁:伦丁,医学博士,美国海军上校。旧金山美国海军医院精神病科主任。
查理:您是不是负责检查海军少校魁格舰长健康情况小组的组长?
伦丁:是的。
查理:你们健康检查进行多久了?
伦丁:在魁格舰长进行全时检验和监视的情况下,进行了三个星期。
查理:小组结论是什么?
伦丁:魁格舰长出院的时候小组的结论是健康状况良好。
查理: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呢,大夫?在两个月以前,在12月18号那天,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所以解除他的职务是合情合理的。
伦丁:绝对没有这种可能。
查理:那么一个精神健全的人有没有可能做出令人反感,不愉快,甚至没有道理的事呢?
伦丁: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我们小组的结论里并不是说,魁格舰长是个完美无缺的指挥官。
查理:但是你还是坚持说,以他有精神病为理由解除他的职务是毫无根据的。
伦丁:完全没有根据。
查理:我们将把这份报告列入本案证据,还要听取伯德大夫的证词。谢谢。
格林渥:大夫,呃,我是学法律的,我不懂医学。如果我要向您提出某些专业名词,希望您别在意啊。
伦丁:那当然,当然。
格林渥:可能我提的都是一些常识性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