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脊梁

——中国院士的科学人生百年

中国科学院学部“科学人生·百年”项目组编著

（节选七）

行有则，知无涯——罗沛霖（1913—2011）

 1.

罗沛霖成为电子学专家后，很多人问他少年时是怎么确立人生志向的，他总是摇着手说："小时候只知道玩，一直到读大学，我都还是懵懵懂懂的。"的确，少年时的罗沛霖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对他来说，看书就像玩一样轻松有趣。

夏天的傍晚，太阳落山了，吹来丝丝凉风。母亲打开门，在地上铺一张凉席，让孩子们都坐在凉席上乘凉，这是小沛霖最开心的时光。母亲总是盘着腿坐在凉席上，给孩子们读书、讲故事。母亲什么都读，《晨报》上鲁迅的小说啦，胡适的杂文啦，印度泰戈尔的诗歌啦……小沛霖趴在席子上，听得津津有味。他还曾写过一首七绝诗，拿去给母亲的老师——太老师看过。太老师很喜欢小沛霖写的这首描写暴风雨的七绝，提笔给他添了第五句"旱魃夜半逐雷公",将绝句改成了乐府诗。这让小沛霖佩服得不得了。长大后，他自己写的前四句他全不记得了，却一直记着太老师添上的那第五句。

2.

四姐的房间里堆满了书，小沛霖每天做完作业后就会去四姐那里看书。有一天，他发现了《天工开物》这本书，里面画着各种机械的图画，小沛霖简直爱不释手，痴痴地看了很久。小沛霖的父亲当时是北平电话局局长，他家就住在北平电话局旁边。这给小沛霖提供了接触无线电和电信技术的机会。

有一次，电话局架设电话线，在门口的空地上竖起了两根二三十米高的木杆，上面拉起了两根电线。小沛霖在下面看工人忙碌了很久，联想到父亲工作的电话局接线室里能接收到来自各地的信号，便猜测"这两根电线就是接收台的天线"。

为了搞清楚无线电传播的原理，他拜托父亲的一位在美国留学的朋友给他寄来英文版的无线电方面的杂志。那时的罗沛霖已经考上了南开中学，他凭借着对无线电的一腔热情，硬是把这些英文杂志"啃"了下来。他当时的生物老师也是留美回来的，见罗沛霖在看英文杂志，又借给他一本英文的无线电书籍。

3.

看书的同时，罗沛霖还利用学校的实验器材做了很多电学方面的实验。中学毕业后，他顺理成章地考入国立交通大学（今上海交通大学）电机系。可是，读了大学后，罗沛霖仍然是懵懵懂懂的。喜欢的专业，他每次都能考第一；不喜欢的专业，成绩却很糟糕。当时的他只知道自己喜欢无线电，并没有想到有一天，他能将自己的所学投身到伟大的革命事业中去。

1938年，罗沛霖奔赴革命圣地延安。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出于喜爱而学习的无线电知识有了用武之地。那时候，抗日前线急需大量无线电台，延安在这方面却是一片空白。

罗沛霖到了延安后，就着手组建延安通信材料厂，并马上投入到电台的制造中。

可是，延安的物资十分匮乏，没有润滑油，也没有绝缘的橡胶材料．要怎么做电台呢？罗沛霖灵机一动，竟想出了用猪油代替润滑油、用木头做绝缘材料的点子，最终成功制造出60多部电台送往抗日前线。

4.

抗战胜利后，罗沛霖觉得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正当他打算大干一场时，1947年，他接到了一个秘密任务——党组织委派他去美国留学。

"我都已经34岁了，怎么还要去留学啊？祖国百废待兴，我要抓紧时间搞建设啊！"罗沛霖有点想不通。

"留学就是你最重要的任务！"领导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为祖国储备人才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

就这样，第二年，罗沛霖远渡重洋，来到了美国加州理工学院攻读博士学位。

那时的罗沛霖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离开学校也整整13年了。现在要重新拿起课本，而且要跳过硕士学位直接攻读博士，罗沛霖感到压力非常大。不像以前把学习当作玩一样，这回，罗沛霖动真格了。他常常习题一做就是一个通宵，周末也不休息，每周用来学习、研究的时间在70个小时以上。

5.

罗沛霖太拼命了，不久，他的身体便提出了"抗议"，他得了十二指肠溃疡。可他竟捂着肚子，继续不管不顾地挑灯夜战。最终，罗沛霖只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获得了博士学位。连他的导师都很吃惊，问道："是什么支撑着你坚持下来的？"

罗沛霖脱口而出："是理想！有了伟大的理想，就可以克服任何困难。"

曾经懵懵懂懂的罗沛霖，已经成长为一名有理想的战士。

1973年的清华园内，人们经常会看到一群年轻人围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手里抱着一沓论文，正在认真地聆听年轻人的意见，还时不时地在论文上涂涂改改。

这群年轻人心情异常激动。要知道，这位老人可是电子学和信息学界的大师罗沛霖啊！能给大科学家提点意见，还能被虚心接受，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得意的事啊！

罗沛霖则笑呵呵地记录着大家的意见，还谦逊地说："我虽然比你们早出道几年，但在计算机这个新兴行业，你们年轻人比我更灵光。"